谁说浮光掠影的走马观花感非得要通过一辆汽车才能实现?这次,我们放弃了汽车,改乘火车——不过,这并非一列普通的火车,而是传说中的东方快车。

人生就是一段充满遗憾的过程,而在这过程中,时间是令人感到痛心疾首的根源:在我们有限的时间里,有那么多的精彩需要瞩目观瞧,那么多的经 历要亲身体验,有那么多的事情一定要做——无论是乘热气球在马赛梅拉上空盘旋、在格林纳达扬帆远航,还是去发现喀拉拉水域,或是乘破冰船穿越波的尼亚海湾。可能也正是因为唤起了人们对于生命局限性的认识,帕特里西亚·舒尔茨的《去世前必游的一千个地方》成了畅销书并跻身周游世界者的终身书目,虽然仅仅是在书中介绍的地名上打钩就意味着极其繁重的工作。

不过,如果得到了儒家文化的真传,你将发现,东方快车之旅堪称完美。和传统意义上的旅游不同,它没有行囊的重压,也不会总在绷紧你的神经,更不会让你因为那些并非一定要去的景点变得手忙脚乱,行色匆匆。在这列列车上,路途本身就是目的地。虽然有很多景点要远比沿途的风景更漂亮,但只有在这条漫无止境的旅途上,你才会发现,真正的奇妙和不可思议恰恰就在那些软绵绵的枕头之间,在锃光瓦亮的黄铜和光泽细腻的纯银之外,在这个移动的、铺满厚地毯的世界里,在这列充满轻轻扣门的优雅和谨慎客气的氛围的车厢中,在这两条冰冷的铁轨上,在这列缓慢前行的火车上。

它是一部传奇。踏上威尼斯-辛普朗东方快车,每一个人都会感觉到这一点。这列快车曾经被机枪扫射,被炮弹炸伤;它遭到过袭击,见证过暗杀,它激荡过爱情,也承载过潜逃。这趟蓝、金两色的列车像是来自另一个时代的幽灵,在阴沉昏暗的天气里缓缓驶入巴黎东站,仿佛是在回首自己那129年的悠长历史。而除了巴黎东站,似乎也没有更好的地方适合做这一旅程的起点。因为,1883年6月5日,东方快车正是从这里动身,开始了它的首次行驶,经慕尼黑、维也纳、布达佩斯和布加勒斯特,把游客送到了久而久(罗马尼亚一座城市)。游客们从那里乘渡轮越过多瑙河,坐专车到瓦尔纳,最后乘船来到当年的君士坦丁堡。

不过,豪华列车游的历史早在这一天之前就已经开始了。1858年,美国的火车建造商乔治·莫蒂默·普尔曼设计了一列卧铺车。虽说不是第一辆卧铺车,但它却是第一辆真正舒适的卧铺车。在这之后不久,普尔曼把他的豪华车厢卖到了大不列颠。

19世纪60年代末,年轻的比利时人乔治·内格尔梅克斯在美国旅行时对普尔曼的卧铺车和餐车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并为之痴迷不已。带着梦想,乔治回到家里,打算制造一列能够把欧洲和亚洲连接起来的私营豪华列车。内格尔梅克斯成立了国际车辆公司(CIW L),并不断投入巨资,直到梦想成真。

内格尔梅克斯还为东方快车的处女之行进行了极具创意的策划。他邀请了两位著名的记者陪伴同行: 亨利·欧佩·德布洛维茨和埃德蒙·阿博。后者还为这次充满历史感的旅程写下了《从蓬图瓦兹到斯坦布尔》(de Pontoise a Stamboul)的书。此外,内格尔梅克斯还强烈建议乘客们携带武器进行旅行(就像当年在美洲跨国旅行那样常见),并强调,列车将要通过野蛮的巴尔干,使得这次旅行更加引人注目, 造成了轰动一时的影响。

于是,东方快车从巴黎出发,隆隆驶向未来,并在两次世界大战之间经历了鼎盛时期。也正是这个时期,造就了这趟列车传奇般的显赫声名。在它的车厢里,承载过诸如各国诸侯的情妇、间谍和明星等一个时代的风云人物,它的铁路线网也越来越庞大, 穿越了很多在最初不肯向它开放的国家,并最终赢得了“列车之王”、“王者的列车”的美称。事实上也的确如此:没有人知道那些乘坐东方快车从巴黎到君士坦丁堡(在处女行之后六年里,东方快车3000多公里长的线路全部扩建)的人到底是什么身份,但可以肯定的是,他要么富有,要么声名显赫,要么是不愿公开身份的贵族,要么集这一切于一身——他们的名字或者头衔如同巨大的磁石般吸引着人们的注意力,而东方快车就是载着他们显赫声名的豪华移动驿站。

在这辆列车里,几乎所有的东西都非同寻常,而和它相关的故事,同样充满传奇色彩——从一开始直到今天:东方快车的第一次行程就充满了足以轰动一时的故事:先是大水影响了行驶,接下来是山崩挡住了去路。围绕东方快车的疯狂传闻更是越来越丰富,越来越传奇。1891年,希腊强盗阿坦诺斯更是在君斯坦丁堡以西100公里处把列车弄得脱轨,劫持了四个男人,讹诈了8000英镑。

那些有名望的旅客,更是无法抵御这趟列车的诱惑。据说,保加利亚国王鲍里斯三世就对火车非常热衷,以致他本人还来到列车的司机驾驶室,亲自驾驶了这列快车;而如果巴登公爵腓特烈二世要乘车出行,列车则会使用他的专用车厢。对于事先预定的贵客,专车则是很常见的。当印度土邦主及其七个夫人乘坐专车时,车厢需要拉上遮光窗帘使他们的旅行不受干扰;当罗马尼亚国王卡尔二世于1940年乘 3425次卧铺车逃往国外时,列车后面的三节卧铺车 里装满了所有能够救他的命的东西——这样看来,他的此次旅行似乎并轻松。3544次列车可能是东方快车氛围最为粗俗下流的:在1940年代,它在法国曾被用作妓院。围绕东方快车,还有很多神秘的传闻。例如,有一位伯爵就是因为东方快车而意识到,什么叫命里注定:在埃尔塞奎瓦尔，他因为迷恋一支吉普赛乐队的音乐表演而错过了发车,在感到万分沮丧的时候,他得知自己的车厢在出发后几公里因为出了事故而被毁。后来,出于感谢,伯爵为这支吉普赛乐队成立了一个基金会,唯一的要求就是:只要东方快车到达埃尔塞奎瓦尔站,这些艺术家们就要到场进行演奏。（未完待续）

撰文:Patricia Gebhart  摄影:Steffen Jahn

图片、文字提供:ramp car.culture.magazine/ramp.space GmbH & Co. K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