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极之路·徒步去世界尽头 第十四章 终点即起点

四月十二日

上冰第9天,位置北纬89°00′39.06″东经154°28′33.82″


风不小,好在是南风,从背后吹袭,戴上冲锋衣的帽子就吹不透了,Gore-Tex Pro面料防风性能优良。比较头疼的依然是没有阳光,世界又恢复了白茫茫一片,这对本特来说问题不大,很多挪威人是踩着滑雪板长大的,滑雪对于他们来说跟走路也没什么区别,除非到了裂缝或冰块堆积区,否则他根本不用看脚下。而我不同,一年多前甚至还从未亲眼见过滑雪板,所以上冰以来我其实目光大多盯着前方冰面,阳光好时我能轻易看清每个起伏,但像这种无光的天气就无可奈何了,深一脚,浅一脚走得很辛苦,速度也上不来。




整个上午一直不停地翻越一道道高大的冰梁,有的甚至像城墙一样壮观,由于没有阳光照射,能见度很低,加上昨夜这个区域内降雪,冰块边缘缝隙变得模糊不清,有时看似平坦的冰雪面,雪杖戳上去想建立支点,却一下子戳空掉了下去,所以攀爬冰梁时常失衡摔倒,今天至少摔了七八次较重的,最严重一次左膝盖重重地跪在了一块凸起的冰锥上,又是疼了几天,我比较郁闷的是为什么总是身体左半边受伤。








在北极一个特殊的现象是,阳光灿烂时温度低,没有阳光时反而暖和,这跟我们生活的世界截然相反,本特说这是因为太阳的热能被冰面反射的原因,所以当北极冰盖范围逐渐缩小,可以反射热能的冰面越来越小,海水会吸收热能,这样就加速了气候变暖。





午餐后不久遇到一道巨大的冰墙,本特解下雪橇攀至最高处观望了许久,但是没有找到可以翻越的出路,下来后跳进附近冰裂缝中继续探索,过了一会儿回来说找到了条可以穿过去的路,我们拖着雪橇沿着冰裂缝坑底曲折前行,雪橇不时翻滚或卡在某处,走了几十米后遇到一个天然的冰隧道,穿出去以后豁然开朗,我们越过了这道障碍。





因为翻越太多冰梁耗费了大量体力,到了下午时走的很疲倦了,脑袋里甚至什么都不愿意想了,只是盯着本特的雪橇机械地行走,努力跟着不掉队。





曾几何时,我有些讨厌身上这件Norrona Roidal Gore-Tex外套,觉得它的面料过硬,尤其是颈部的Aquaseal防水拉链在低温环境下无论上下都变得异常困难,长时间运动后汗湿气让面料失去防水性能并冰冻板结,很像穿了件铠甲。但今天的风雪天让我尝到了面料较硬的好处,第一次休息后雪镜因为结冰无法使用索性被我塞回了雪橇,但眼部被侧后方的风雪打的很疼,只能把冲锋衣帽子后面的束紧绳拽出来,帽子前面开口就象一个伸出的涵洞,严密包裹着头部却不与脸部接触,无论多大的风它都坚定的耸立着,绝不会被吹歪或贴到脸部,让我一直保持良好的视野却挡住了除前方意外所有方向的风雪。


因为穿越密集冰梁区耽误了太多时间,当天只休息了两次,休息时立刻要掏出羽绒服套上保暖,然后用最快的速度吃巧克力、饼干和萨拉米腊肠片等,顺便喝2瓶盖热水。整个休息必须在十分钟内结束,否则就会冷得受不了,其实在吃的过程中,四肢和手脚就迅速冷下来了,只有胸膛内因为食物和热水变得温暖,可以深刻理解“外表冰冷,内心火热”这句话。


因为没时间进行第三次休息,当天行走的最后一段路程缺乏热量身体变得越来越冷,坚持到完成扎营后,我除了吃了一包每晚必吃的山之厨冻干户外食品外,又额外吃了一份本特配给的Custard with Apple Expedition Foods(苹果奶油冻),这是份餐后甜点,冲入热水搅拌后就可以吃了,里面有冻干苹果和全脂奶粉等,吃起来有些象加热的苹果奶昔,不喜欢这种味道,勉强吃了一半,后来又吃了不少干果和坚果补充热量。



这件Norrona trollveggen Gore-Tex背带裤是我全身上下最满意的一件衣服,无论多寒冷都始终保持柔软干爽,右侧后拉链的射设计让在北极上厕所变得容易很多,我原本有件S号,上次训练时发现因为穿了较多保暖内衣后有些兜裆,这件是特意这次新买的M号,结果在帐内发现白天某次摔倒时裤子臀部被锋利的滑雪板尾划破了两道口子,幸好我来前在淘宝买了两套McNett Gore-Tex Repair kit,挑了个长条形的修补贴,正好可以覆盖两道口子,放在火炉边烘热贴到裤子上,然后用热水瓶来回滚动使粘贴妥当,裤子又恢复了完整的防风防水功能。




一直穿着四层袜子和袜套,加上我担心冰面太冷脚会受不了,在朗伊尔又加了一层羊毛毡鞋垫,鞋内空间就变小了,每天长时间行走,两脚尤其拇指都挤压的肿胀变形,每走一步都疼一下,尤其左脚更疼一些(又是左边!),每天唯一的放松时间就是进了睡袋以后,很庆幸自己额外买了一个零下40度防寒等级的睡袋塞到本特提供的睡袋中,这使我不用再象朗伊尔训练时穿着束脚的袜套睡觉,脚有一夜的放松机会,到目前为止,它们仅仅是胀痛,没有出现去年训练时失去知觉的现象。


晚上本特与基地通电话,汇报了今天遇到的那片糟糕冰区,让维克特提醒我们后面的柏妮丝探险队避开那里。


四月十三日

上冰第10天,位置北纬89°09′48.42″东经155°18′07.33″


早起感觉帐内比前天同时间亮一些,也许太阳出来了。果然像本特说的,太阳出来温度就会下降,用表一查,比前一天低了6度,不过太阳出来能见度就好多了,我宁愿冷一些也不愿意到处白茫茫一片。

等开始打包收拾帐篷时,太阳又变得欲拒还迎了,收拾完自己的雪橇后,本特让我解除北极熊防线,最近几天我已经逐渐适应戴着厚手套做更多工作了,这让我手部冻伤机率大幅降低。但解除待发的军用绊发照明弹我还是谨慎为妙,所以右手除下了厚手套,按照本特指导现将别针挂在每一枚信号弹撞针末端孔内,等所有照明弹都挂好后再将别针别上,然后再将保险销推回原位,然后将鱼线从保险销挂钩上摘下来并理到杆外,将鱼线头摘下来并用线轴缠好,最后将所有照明弹和线轴从杆上取下放入包中即可,布防线时逆向操作即可。

出发时太阳又消失了,风雪更急,好在是背后吹袭的南风,有冲锋衣裤就不用担心,只是又要面对讨厌的低能见度了。踉跄前行不久,太阳突然又突破了云层的封锁,世界恢复了光明,这时候的云层是在远征期间最美的,在北极很难看到这样轮廓分明的云层。接下来走得很顺利,当天上午一直是在大块平坦辽阔的冰原上行进,到了第一次休息时我发现竟然一口气走了5公里以上,跟本特讨论此事,他说今天的南风助推浮冰向北也有贡献,所以我们相当于搭上了顺风车,到了第二次休息时已走了十公里以上,看来今天比较幸运。



午餐后风势又强劲起来,因为北极冰面上没有遮挡物,大风贴着冰原表面席卷而过,伴随着我们一路向北的滚滚雪尘让我想起了大漠的漫漫黄沙。



上冰这么多天一直遗憾没有遇到开放水域,结果不经意间一条黑线就突然出现在我的视线中,近看和我想象中一道宽阔裂缝中间露出安静洋面不同的是,这条开阔水域象一条流动的大河,黑色洋面混杂着大量碎冰在快速流动,水面蜿蜒伸向远方消失在乱糟糟的冰堆后面。正当我拍摄时,本特在远处呼唤催促我快些前进,他看起来有些迟疑,先后找了两块较窄的部位盯了一会儿都摇头离开,最后选定了一个地点,我们将雪橇调整至与冰裂缝呈直角状态后,本特告诉我如果准备好了就尽最快的速度拖过去。






当安全越过这一冰带后,回首静心细看才发现,那些乱糟糟的冰块并非静止不动,而是在缓慢地移动,期间不停地挤压刮擦,时而发出异响,本特说这是刚刚产生的开放水域,还没有稳定,这个时候是最危险和变化莫测的,有可能正在横过的瞬间突然开裂或隆起,所以遇到这种不稳定的开放水域是不能下水的。继续前行,望见右侧远方还有更宽阔的开放水域,整个地区到处密布着裂缝或冰垄,本特看表说按时间我们已经该宿营了,但这个地区实在不安全,我们不得不继续向前行进。

又走了一个多小时,期间本特时不时的向远处眺望,希望能找到相对好一些的区域,但极目所致,看起来远方和这边一样不安全。终于本特停下来开始用滑雪板测量雪深,因为是在冰盖上扎营,如果上面的雪层太薄,地钉是无法扎进冰层的,所以宿营位置必须要有足够厚的积雪。但这个地区让本特很犹豫,甚至跪下来掏出底层的雪尝了一下,他说如果有咸味就意味着这里是新生不稳定的。我跟本特说如果这个地区实在不理想,我还有体力可以再朝前多走几公里,本特说按时间我们早该宿营了,我们无法知道前面会不会更糟,所以必须该扎营了,他在这个区域来回用探杆检查了半天最终才确定了宿营点,这是上冰十天来他最困难的一次宿营地抉择。


晚上他与汤玛斯通了电话,之后告诉我汤玛斯说今年上冰的各支探险队截至目前已经有4人因为冻伤和身体不适无法再进行下去,呼叫了巴涅奥的救援直升机退出了探险,汤玛斯说他们在冰上记录过最低的温度是-31℃,而我记录过最低的温度是-37.5℃,因为温度传感器并不是持续在线,所以我估计我们一定经历过零下40度以下的低温。本特说这些使用了保险呼叫救援直升机的探险队组织方明年的保险费用要上升了。

本特说从未听说过哪一年有如此多冻伤的,自巴涅奥创建以来,往年一般每年只有一个人冻伤,极少数会出现至多两人冻伤的,象今年这么多冻伤的应该是创纪录了,很多因为是经验不足做了蠢事造成的,看来极地远征向导的选择极其重要,我很幸运最终选择了世界上最好的极地向导之一。因为多走了不少时间,今天是上冰以来走得最远的一次,直线距离达到了23公里,当然这里也有一点浮冰”顺风车”的功劳,对于探险来说,运气也是成功与否很大的因素。


宿营的地方距离北极点还有66公里了,如果明天没有意外应该可以通过1.5度了,但本特永远在说,谁能保证没有意外呢?吃完最后一包国内带来的户外食品,可能是当天热量消耗过多,觉得还是意犹未尽,又翻出了本特准备的速溶汤和黑加仑饮品,好好享用了一番。腰酸腿疼,今晚要好好睡一觉。







四月十四日

上冰第11天,位置北纬89°25′25.23″东经155°42′21.20″


头一天夜里下了不小的雪,早起看见帐篷一边堆了很高的积雪,雪橇几乎被埋没了。在附近发现了一个半包围的环形冰块,简直是天然的厕所,除了入口外,任何方向来风都可以遮挡。



今天各方面条件都不错,不算太冷,能见度尚可,没有太多冰裂缝或碎冰堆积区要穿越,我们尽可能的赶路,一直保持较高较稳定的速度。实在是吃腻了巧克力和黑麦饼,第二次休息时我尝试用热水泡了方便面吃,但是因为水温凉的特别快,所以没有完全泡开,但也比吃巧克力更舒服些,只是后来行走时一直感觉很渴。





第三次休息后因为大量出汗,身体迟迟暖和不过来,直到再次看见开放水域停下来拍了几张照片,然后小跑追赶本特,拖着雪橇小跑很快就热起来了。本特绕到开放水域尽头观察后说这是昨天产生的,现在经历了24小时,尽管表面看起来颜色依然较深,但已经能够承载人拖着雪橇走了。


当天尽全力赶了21公里(直线距离),我们在北纬89°36′46.67″东经155°33′05.70″选定宿营地,这里距离北极点直线距离还有40公里左右,按照这两天高强度徒步的速度,那再有两天就可以抵达终点了,我从来没想到能这么快就想着抵达北极点的事。我问本特说如果没意外再有两天就能抵达北极点了吧?但本特的回答令我完全没想到,他说再有一天多就可以到,我以为自己听错了,反问是一天吗?得到肯定的答复后我反而糊涂了。


本特为我解释:通常有经验的探险队在接近北极点的最后阶段要进入冲点状态,尽可能压缩休息时间,用最快的速度走完最后一段,防止因为休息时产生变数,比如在距离北极点很近的地方扎营休息,但再次上路时发现两者之间出现了新生无法跨越的裂缝或开放水域,有的可能需要花费一两天甚至更久才能绕过去。所以他的计划是明早起来依然尽全力赶路,如果全天进展顺利,比如行走超过20公里,那么就休息三个小时,然后继续赶路直到抵达北极点,我对这个计划完全没有防备。

我们原本的计划是20天左右,一般来说2度大约用时会在17-25天之间,我们食物和燃料都是按25天准备的,这次上冰以后我们配合默契,本特经验丰富,除了比往年更冷外冰面和天气都比较理想,也没遇到需要泅渡的开放水域或遭遇北极熊等意外,我的体能也没有拖后腿,种种利好让我在过了北纬89度以后我就期望如果这种好运一直伴随着我们,也许15天内就能到达北极点,没想到竟然会大幅缩短为13天左右就能到,这是之前无论如何没有想到的。

明天将是漫长的一天,我将所有湿透的衣物都轮番挂起来烘烤,力争让自己装备恢复到最好的状态。从国内带来的户外食品已经吃完,只好开了一袋挪威Real Turmat的牛肉意粉作为晚餐。刚吃了一半,看到本特要给基地打电话,想着要给摄制组拍摄视频素材,赶紧把黑卡相机调到视频拍摄模式然后放到铝锅盖上准备拍摄,但取景感觉有些低,正找东西准备垫一下,突然脚下的冰面发生了剧烈晃动,就像地震了一样,本特说冰板块发生碰撞了,赶紧拉开他那侧帐篷拉链观察外面,同时让我查看另一侧,但我观察了半天也没有看到异状。拉上拉链后本特将炉火阀门关到最小,侧耳倾听了片刻,觉得外面有细微的挤压声,他穿上外衣出去查看了一会儿,回来后说是我们之前经过的冰裂缝那里发生的,他说如果再发生一起同样的碰撞,我们就得打包转移了。之后每隔一段时间他都会把噪音巨大的炉子阀门关小倾听一会儿外面。

因为得知明天可能要一口气走到北极点,我把所有用电设备多加了双倍的备份电池带到帐篷内,整个背带裤腰部口袋和抓绒衣里塞得鼓鼓囊囊,并准备整理所有明天可能要用的一切装备,甚至连从未使用的摄像机头带都带进帐篷了,我祈祷千万别再换营地了,否则会很麻烦,也不知哪国的神仙被感动了,再也没有发生异样,那一夜过得很太平。

四月十五日

上冰第12天,位置北纬89°39′35.91″东经152°03′57.99″


外面又是白茫茫一片,丝毫看不见太阳存在的痕迹,有风就有雪,气温自然不冷,竟然达到了-11.6℃,这是我们上冰以来纪录最热的一天,不过温度过高对于北极徒步并非好事,根据本特的经验,如果温度高于零下十度,海冰碎裂的风险就大幅提高了。

在徒步过程中总掏出GPS看方向是不现实的事,经验丰富的本特通常大部分时间是看着太阳来确定行走方向,当阴天没有太阳可以参照时,雪杖上系的一根蓝丝带就是他辨别行进方向的工具,行走时风会吹着丝带,他根据丝带飘拂方向就能辨别正确的行进方向。

我们尽全力赶路,当天冰面也幸运得没有遇到特别困难的障碍,只遇到了一次当天刚裂开的开放水域,表面已经开始冻结,介于液体与固体之间,很象是粘稠的冰沙,雪板踩上去会缓慢地下限,雪杖戳下去不会立即捅破,感到阻力较大。



每天第二次休息之后就会感觉体力消耗较快了,第三次休息后胳膊或手部回暖速度明显放缓,尤其是手部,即便手套内地暖手贴依然持续发热,但一般仍需要走一个小时以上才会逐渐暖和过来。




整个白天我们走了直线距离22.5公里,距离北极点还有18公里左右,目前看可以完全按照计划冲点了,我们在北纬89°51′35.34″宿营。原本准备按照计划休息三小时,然后爬起来继续冲点,但一个小时后到了例行联络基地时间,本特除了汇报当天情况外还特意询问了直升机接我们的事,结果维克特告诉本特,正好明天有直升机按计划去接一只美国探险队,他们做的是三天的探险活动,如果我们能在次天上午9:30前抵达北极点就可以搭他们的飞机回基地,另外在中午左右还会有直升机送一组游客去北极点,他们计划到北极点住一夜,我们如果没赶上接美国探险队的飞机也可以搭后面这架。


因为我们比预计的时间提前了好多天,如果赶不上顺风机可能要在北极点等好几天,所以放下电话我们等雪水烧开灌满所有保温瓶立刻收拾帐篷继续赶路。


到第一次休息时我们前进了7公里多,之后的区域一直是连绵不断的碎裂区,除了以前遇到的各种形态障碍,甚至还在一些崛起的巨冰倾斜面上行走,我一度担心北极点会不会恰好在某个冰裂缝里。





因为双层羊毛袜套有一层已经磨破,足底和脚后跟部位每走一步都撞击在硬硬的鞋底上造成很大的痛苦,到最后2.7公里时已经精疲力竭,但依然咬牙坚持着,最后一公里觉得极其漫长,我感觉总也走不完,我多次试图掏出GPS查看到底还有多远才到北极点,但冲锋衣的拉链卡在颈部怎么也拉不下来,最后一着急竟然把金属拉链头拽断了,我索性停下来双手拽着冲锋衣将开口撕到胸部以下,这样抓绒衣胸部口袋内的GPS终于掏出来了,然后跟本特一起搜索北极点。


脚下的浮冰位置一直在变,GPS卫星有刷新时间,再加上导航的误差,导致搜索是极其困难的事情,找了很久终于非常接近了,本特把我和他的GPS放在一起对照,我在旁边跟着走随时准备抢拍,在GPS刷新出北纬90°00′00.00″的瞬间我拍下了照片,等我接过来准备存点时位置又发生了变化,接下来我来回行走寻找,大概又花了二十分钟才偶然碰上90度整,眼疾手快按下存点键才完成了这项工作。一个有趣的现象是站在北极点这一刻我朝周围任何方向看都是在向南看,而此时地球上任何一个人对于我来说都是南方人,包括不远处的本特。


12天13小时15分钟,这是我们北极两度远征的总用时,直线距离222公里,本特估计我们实际行走距离在290-300公里左右。我问这个速度是不是非常快,他的答复是肯定的,而且他记忆中从未有北纬最后两度探险用时有如此之少的。


我终于完成了自己的梦想,成为了第一个无辅助、无补给徒步北纬最后两度抵达北极点的中国人。接下来就是探险者们常做的持国旗拍照,作为一个毫无户外运动经验的人最终能站在北极点上举着五星红旗,心中还是挺骄傲的。


因为忙着搜索北极点,之后又拍照摄像等工作,没顾得上穿上羽绒服保暖,冲锋衣因为拉链坏了也敞着怀,当所有事情昨晚钻进帐篷时已经冻得发抖了,记忆中那是整个北极徒步过程中感到最冷的时刻,我甚至因此忘记了自己此时应该兴奋,在炉火边烤了许久才暖和过来。看了下表,因为我们压缩休息时间全力赶路,距离直升机抵达时间还有5个小时,跟妻子和母亲通了电话告诉她们我已经提前7天多抵达北极点,她们悬着的心可以放下了。

8:40我们开始收拾行装,我穿上了带了一路的羽绒背带裤,套上羽绒服,这下不用担心保暖问题了,9:20我们把雪橇拖到直升机预计着陆点并排紧贴放好,9:30左右听见远处直升机的轰鸣声,但久久没有飞过来,过了一会儿声音消失了,本特说这应该是美国探险队没有在预计接他们的时间做好准备。几分钟后直升机声音又传来了,远处天空出现了黑点,当飞临我们上空时,旋翼气流席卷着雪雾弥漫,待直升机稳定以后跳下一名机组人员挂上舷梯,协助我们把雪橇抬上去,然后立刻起飞。




舱内是美国女探险家Nancy Moundalexis南希·芒达莱克希思带领的一只美国探险队,他们是在在北极做了三天的徒步探险。维克特过来拥抱我并向我表示祝贺,他说我的表现令人印象深刻,非常了不起。维克特说我们要在巴涅奥呆到挪威时间晚上20:00左右才会有运输机飞往朗伊尔。


我一直不太适应米8直升机,来时乘坐就觉得燃油废气味道熏人,这次因为疲劳觉得噪音或共振也很难忍受,有些反胃想呕吐,赶紧斜靠着试图睡觉,昏昏沉沉中本特把我推醒,要降落基地了。拖着雪橇回营帐区时本特很诧异,远远望去多了不少帐篷,他说这是多年来见过巴涅奥基地最大规模的一年。这时的巴涅奥基地跟我们刚到时很不一样了,竖立了很多旗帜,游人也多了许多。





正当我们收拾雪橇时,几名中国游客突然跑过来找我说话,他们是来自上海北京等地,参加国内的一个公司组织的极地旅游项目,过一会儿他们要和其他旅游团队共32人乘坐2架直升机飞往北极点看看,得知我在北极走了十几天,跟我聊了一会儿。


在帐内吃了俄罗斯人做的简单午餐,鸡肉杂菜汤和面包片,味道清淡,但自然比我们在远征时吃的要可口了,正当我们以为这是所有的食物,俄罗斯人又从里面端出牛肉米饭,尽管米饭很夹生,对我来说也是美味了,于是又消灭了一盘。至于减脂大计推迟一些也没什么。


维克特和基地的李奥加入了我们一起聊天,当他俩得知我是第一次参加户外活动感到非常震惊,李奥特意站起来过来和我拥抱,他们都是巴涅奥基地的资深工作人员,世界各国探险家司空见惯,但像我这样零户外基础的人上来就完成了欧美人都罕有挑战2度的经历却从来没有遇到过,这有悖于他们以往的常识。


除了之前得知的4名冻伤退出者,李奥说这两天又多了一名法国探险者因为手部严重冻伤失去知觉被救回,所以今年已经有5名探险者中途退出了,这创造了巴涅奥基地创建以来的纪录。维克特说柏妮丝探险队目前已落后于我们三天多的行程,目前今年的探险队大部分已经完成目标,2017年度的巴涅奥基地预计将在4月22号左右关闭开始拆除撤离。


因为要在基地等上近一天,我出去到处转转,看到营帐后面一些绿色的箱子上摆着螺旋桨式固定翼无人机,还有一架8旋翼无人机,个头都很大,远处堆着不少绿色的背囊,很像是军队的物资。南希探险队中来自德州奥斯汀的美国大叔正好也在这里,他说妻子之前看见一些身着白色雪地迷彩服的人在附近活动,也许是俄军特种部队又来北极演习了。




数小时后乘直升机去北极点的游客们都回来了,基地工作人员为每个人都颁发了证书,证书是由ASPOL俄罗斯极地探险家协会与巴涅奥基地联合颁发的,上面写上了抵达地理北极点的日期,但不管是在北极走了两度还是直接乘直升机落在北极点,这个证书都是一摸一样的。

营区边上有一个桑拿小屋,旁边挖了一个冰水池,几个勇敢的国人跳入冰水浸泡后迅速跑回小屋,这应该是他们一生中最难忘的游泳了。




晚上七点多,安74降落到基地,卸下许多油桶和座椅,大群游客围在舷梯口准备登机,却被告之因为之前为了运输货物方便,把座椅拆掉以便腾出更多载货空间,返程因为乘客多,所以飞机需要额外的40分钟把这些座椅安回去。


我和本特因为超乎寻常的徒步速度提前七天多抵达北极点,这导致计划中的所有行程全部打乱了,所以这班返航的运输机上没有我们的位置,安74并非定期航班,所以如果错过这班,不知道几天后才能回朗伊尔。维克特说到时候等所有乘客登机完后,我和本特自己找空间呆着就行,我们的雪橇他会给装上机。另外就是朗伊尔102客栈预定房间时间也变了,因为我们预计回到朗伊尔已经半夜了,客栈那时早没有工作人员了,于是通过卫星电话联系赵先生,请他尝试联系文君帮我修改入住时间。德州大叔说他那在朗伊尔的酒店房间还能容纳一个人,如果没有地方住可以上他那里。

好在回到朗伊尔102客栈,发现门口信箱里有我和本特的信封,里面是房间钥匙,看来文君已经帮修改成功了。跟本特把雪橇都抬回仓库收拾完后,回到客栈我去公共浴室用热水狠狠的洗了两遍澡,刮掉为了适应北极环境而一年多没刮净的胡须,感觉整个人象获得了新生。看着镜子里自己的腹部,仅仅不到13天,之前数月主动积蓄脂肪层不翼而飞,整个腹部彻底平坦了,不仅仅是脂肪被消耗了,肌肉围度也缩小了不少,这十几天的热量消耗确实很高,如果有人有志于减肥,建议来一次北极远征。到目前为止已经超过48小时没睡觉了,人在极度疲倦下反而并不是特别困,努力了半天才睡着。


第二天联系代理修改了回奥斯陆和国内的航班,剩下的时间就是享受生活,我忘记了当天是复活节最后一天,餐馆和商店大多到下午三点才营业,睡了个懒觉相当于同时错过了早餐和午餐。下午饿着肚子走到城里超市买些东西,之后去餐馆吃饭,正好碰见本特和一位英国女士M在聊天,估计本特刚才跟她说起我的经历了,她说对我的经历很佩服,这顿午餐她要请,聊起来才直到她是汤玛斯探险队的成员之一,这回完成了北纬最后一度的远征。我们聊了很久,后来才得知她竟然曾在全球著名的SAS(Special Air Service)英国特种空勤团服役长达8年,SAS可是世界特种部队的鼻祖,她能在SAS服役绝对是强悍的女性,她听了我的经历觉得2度能学到的东西更多,表示明后年想跟本特在进行一次两度探险。尽管已经退役多年,但她说出于保密原因,她的脸不能出现在任何社交媒体上,她脚上的海豹皮靴是朗伊尔当地的特产之一,M给我留下了联系方式,她叮嘱我如果去英国一定要告诉她。

在朗伊尔期间听说了一个新消息,就是之前比利时向导迪克西探险队中一名女队员在回到陆地以后向挪威警方举报,并提交了影像证据。因为北极冰盖是公海,按照规则,在遭遇北极熊后首先使用非致命性的信号枪通过声光驱赶它,如果没有信号枪,那需要向其他方向鸣枪通过响声惊走北极熊,而之前迪克西向基地汇报赶走了侵入他们营地北极熊一事别有隐情,女队员举报当时是另外一名捷克猎人队员,使用了自己携带的勃朗宁手枪向北极熊直接开枪,向导并没有先使用信号枪,北极熊中枪后逃逸,事后向导也没有按照规则向基地汇报详细经过,一只受伤的北极熊在这个区域游荡会对冰面上其他探险队造成严重威胁,因为举报时事情已经过去数天,基地也无法搜寻那只受伤的北极熊。挪威警方将会用数月调查此事,如果最终结论不利于迪克西,向导及他的公司未来可能会被禁止再带队通过巴涅奥基地去北极徒步。


回到奥斯陆重新看见绿树恍若隔世,NRK挪威国家电视台的资深记者Eivind Molde对我做了专访,他本身就很关注极地领域,去过南北极,他对一个从未做过户外运动的人却挑战了北极2度这件事充满了迷惑和不解,问了很多问题,原本预计15分钟的采访最终花了近40分钟。


NRK挪威国家电视台在挪威相当于CCTV央视在中国的地位,5月14日19:00每周要闻中播放了我的北极特别报道,时间长达4分52秒,据NRK统计,当天共有65.2万挪威人收看了特别报道,挪威总人口仅有500万出头,说明收视率已超过13%,一个从来不会滑雪的中国人完成了许多挪威人向往却没勇气去完成的事,这件事极大的震撼了他们,有定居挪威的华人在我微博下留言说这件事打破了挪威人传统观念中国人只会从事餐饮业或加工厂的既定印象。挪威极地研究院院长、中国环境与发展国际合作委员会(CCICED)委员Jan-Gunnar Winther看了节目的第二天就辗转联系希望与我见面,最终在5月下旬他来中国开会时与我在大连见了面,询问我是否可以参与到海洋生态环境保护等领域中,我觉得这是有利于子孙后代的事,没有理由拒绝。





第二天博格(关于他的部分探险经历请看游记第一章)带着他的小女儿来酒店看我,数天后他驾驶快艇载我去他的一个住所做客,并颁发了探险证书给我,上面标注了出发、抵达日期及起点坐标,这是纪录我北纬最后两度探险的最好证书。与他全家晚餐后,他打开电脑给我看了当年与南非探险家麦克·霍恩搭档在北极冬季出征北极点拍摄的照片,那一次他们走了两个多月,这是人类第一次在极夜状态下徒步北极的壮举,当他们客服了种种不可想象的困难抵达北极点后,当年的巴涅奥基地甚至还没有建立。




博格又送我一本他签名的画册《Alone Across Antarctica独自横穿南极洲》,这本画册的前言是Sir Edmund Hillary所写,就是世人所熟知世界上第一个抵达珠穆朗玛峰顶的埃德蒙·希拉里爵士。博格独自一人从Barkner Island出发开始这段长达2,845公里横穿南极洲的远征,当他克服了难以想象的困难和孤独抵达终点McMurdo时,埃德蒙·希拉里在那里迎接并祝贺他成为了世界上第一个无补给横穿南极洲的人,34天的征途用时也让他获得了无补给最快抵达南极点的吉尼斯世界纪录。


博格查询了巴涅奥基地、俄罗斯探险家协会及其他探险机构的纪录,没有找到北极两度探险比我们更快的,决定尝试协助我们申请吉尼斯世界纪录,时间要长达12周。五月末NRK方面通知,European Broadcasting Union欧洲广播联盟负责广播电视节目交换的部门Eurovision已将NRK制作的这个北极特别报道分享给欧洲本土和周边56个国家的72名正式成员,还包括中央电视台在内的21个国家的33名非正式会员。

因为大量的拍摄对手部保护不利,手指有些轻微冻伤,回到陆地后大半个月手指一直在褪皮。比较难受就是眼睛,因为雪镜结冰导致我大部分时间都时裸眼行走,回到陆地发现视物模糊重影,回国后开车会发现连前车牌数字都看不太清楚,我一度以为是雪盲症状,但在多家医院进行了眼部和脑神经检查,都没有太大异常,最终咨询了博格才知道这也是一种冻伤,他说随着时间推移症状会逐渐减轻进而消失,大概一个半月以后视力才慢慢恢复了正常。


北极徒步对不喜欢探险的许多国人来说毫无意义,不少汽车之家网友甚至对此冷嘲热讽,我甚至一度怀疑是不是成了什么有辱国格的事了,但在历来具有冒险精神的欧美人看来,是件很了不起的事,我遇到的每个欧美人包括不少职业探险家都对我完成的挑战充满了敬意,正像那位德州大叔说的,你的国家应该会以你为荣,我并不确定这一点,但在这件事上,我为自己能举着五星红旗站在北极点而骄傲。


大家都不喜欢被说教,所以下面这碗鸡汤是为我自己和亲友烹制的,我希望女儿长大后有一天能看看这篇图文游记,人生会持续遇到各种困难和挫折,咬咬牙坚持下来总是可以度过的,认真做事获得成功的机率就会大幅上升,“有志者事竟成”与“人生没有过不去的坎”是我这段经历中的亲身感悟,后者是多年前我遇到漫长困难期时好友金山的开导,事后证明是正确的,一并转赠给女儿。


北极游记至此可以完结了,人生即将开启新的篇章。一路走来,感谢一直支持我完成此事的亲友、汽车之家现在及已离职的许多朋友、向导团队、摄制组、帮助过我的国内外好友们,名字我就不逐一累述了,我心里记得你们每一个人的名字,也感谢认真阅读及分享游记的网友们,希望每个人都能从文章中获得自己所需的知识和快乐,愿温暖与你们同在。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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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谢上汽荣威的大力支持,如果想了解荣威RX5车型,可点击这里进行查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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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系: 荣威RX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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