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条路,走穿的人不多,消失的生命却不少。我们出来了(下)
为了向英雄致敬,我们沿着北纬35度一路向西。从格尔木出发后,每一个人的食物、燃油、各种补给都在渐渐减少,好奇心、精气神和体力也是一样。但是,大家的勇气和探索心却从未减弱。





禁地中的禁地


在大部分公众认知和传播中,整个青藏高原被称作“生命的禁地”。这其实是无知的内地游客的曲解——世界屋脊的生命色彩,可是十分浓烈的。禁地,是对于那些无知的弱者而言。

但我们很快就意识到,这就是禁地。

离开向阳湖后,生命的色彩越来越少。除了反射着强烈阳光的雪山,就是遍地的碎石。野生动物难觅踪影,其实就连一棵草也看不见。前进路上意外所获是两具“尸体”——一辆摩托车孤零零地倒在地上,看起来还没有经历时间过多地摧残;另一辆则是一台明显是上世纪产物的“老解放”,它已经被冻土包融,成为了羌塘的一部分。根据推测,那台老解放应该是多少年前的偷猎者陷车或没油后遗弃在此地的,而摩托车应该就是不久前一个失败穿越者的座驾。那么驾驶这两台车的人呢?他们是不是跟李聪明、王勇殊途同归了?

队员们开始越来越严肃了——这就叫真正的“前车之鉴”。


羌塘并不会对我们特殊照顾。碎石滩变成了巨石阵,这些黑黢黢的尖石头都是百万年前火山喷发的产物,它们也宣示着羌塘的坏脾气。我们开始频繁地使用低速四驱,因为要翻阅一个又一个的陡坡——其实压根就是行走在山脊之上。所有驾驶员必须保持全神贯注,因为任何的失误都意味着粉身碎骨——这并不是危言耸听,而是几乎已经成为了现实。


在翻越了数座山坡后,车队又一次骑在了山梁上。山越来越高,悬崖下的峡谷越来越深,路线和路况变得越来越不明朗。突然电台里传来一个惊慌得气喘吁吁的声音:“大家千万不要跟我走,这边下不来!”这是2号车李哥的声音。李哥是此行中资历最老的老江湖,无人区前前后后走过好多遍了。听见电台中的惊呼后,我们才发现2号车已经撅着屁股朝山崖下栽下去了。其余车辆赶紧找到安全的地方停车,等我们气喘吁吁赶到“现场”,李哥的车已经横在半山腰。根据车辙能够看出,在千钧一发之际李哥在布满乱石的斜坡上把车身打正,才把车停稳,避免了车毁人亡的惨剧。所有人都紧张不已,怎么看这都是一个超过30°,长度几百米的悬崖,没有车毁人亡只能用“幸运”两个字来解释。在诸多“老司机”的丰富经验下,我们动用了三部绞盘才把这辆帕拉丁拖回山脊。李哥上来后告诉我们,那一瞬间他连遗嘱都想好了。

这才叫真正的禁地——没有经历生死考验,你不配进入禁地。

这块禁地,叫做巴毛琼宗。

 


天堂,还是地狱


巴毛琼宗是个地名,这个名字更多存在于藏族人的神话传说中。

在传说里,巴毛琼宗还有一个更符合传说的名字:天堂之门。

在传说中,巴毛琼宗是女魔头阿达拉姆的属地。阿达拉姆在此无恶不作,以杀生为乐,导致巴毛琼宗尸体遍布,成为了野生动物的炼狱。直到阿达拉姆偶遇大英雄格萨尔王,被格萨尔王吸引并成为了他的妃子,跟着英雄一起征战。但最终阿达拉姆还因罪孽深重,下入地狱饱受折磨。这段故事也成为了《格萨尔王传》中的高潮部分。

“天堂之门”可以有很多种解释。藏族人认为这是野生动物获得重生的地方,野生动物将死之时都会独自赶赴“天堂之门”。因此在历史上的战争时期,贵族武装会把巴毛琼宗当做是最后的避难之地,他们希望能借“天堂之门”的魔力获得重生。能否获得重生我们不得而知,但进入巴毛琼宗地区始,野生动物的踪迹就多了起来。神奇的是,我们在此遇到的两头野牦牛皆为踽踽独行的“老弱病残”,他们对车队并没有什么兴趣,只是有些悲壮地向山坡另一面缓缓前行。而草地和冰冻的河道中,的确发现了大量的野牦牛尸骨,甚至还有狼群和棕熊正在享用新鲜的野牦牛肉。难道此地真的是野牦牛们的归宿?

通过观察和分析,“天堂之门”应该有科学让人信服的解释。巴毛琼宗被百万年前的火山灰所滋养,水草相对丰美,因此是各种野生动物迁徙补给的重要一站。而那些聪明的食肉动物只要在它们的必经之路上设好埋伏,捕猎几只羚羊或牦牛轻而易举。事实上我们也的确发现了几条野生动物踩出的路线,这些草地上的土路直直地扎向湖边。那些食草动物每一次都从固定路线走到湖畔,从不会有差错。而狼群和棕熊,就在附近游荡——我们的车队就遇到了不少于3次棕熊和数个狼群,其中还有一只头狼好奇地跟着车队跑了好几公里。


对于那些以肉体和生命“供养”了狼群的野生动物来说,巴毛琼宗就是个地狱。然而广义上来讲,它的确是个天堂。

而人类在“天堂”的活动从来就没停止过。千百年来,寻找“天堂之门”的信徒、叛乱逃命的藏兵、境外的探险者和官方的科考队从未停止过对巴毛琼宗的探索。我们在此找到了一些明显人类活动的痕迹——半个世纪前的子弹壳、坍塌的建于山顶的古堡、摆放规则的石堆……

但是对本人而言,巴毛琼宗可没有什么美好的回忆——从悬崖救援后的记忆全部是碎片化的,严重的高反让我几乎长时间出于昏迷状态。得益于强大的车队和先进的越野车,我最终安然无恙地离开无人区,但大半个世纪前的探险队就没那么幸运了。上世纪50年代,官方曾组织解放军探险队由克里雅山口进入藏地,并开工在此修建计划中的新藏线。不幸的是,探险队遇到了火山喷发,整个队伍包括大型工程机械、营地统统被火山灰掩埋,解放军损失惨重。


对于人类的探索活动而言,巴毛琼宗无疑就是地狱。

 


英雄古道


在记忆中的恍惚碎片中,我们连续穿越了几条冰河。冰层越来越薄,河面越来越宽,水流越来越湍急,甚至数次车辆已经压碎冰面,险些被大水冲走。还有一些更陡峭的、覆盖着冰雪的垭口,山体呈现出让人压抑的青红色。电台里再没了调侃,大家都十分紧张。终于,我们翻越了最后一座高山,地势平缓了起来。湍急的河,是玛尔盖茶卡南部的玉龙河;陡峭的山,叫克里雅山口。过了克里雅山口,海拔就越来越低,我的意识也开始逐渐恢复了起来。

但这并不代表路就越来越好走了——事实恰恰相反。


克里雅山口往北,正是当年解放军修建出的300公里左右的新藏线的路基,也就是如今户外圈内大名鼎鼎却鲜有人成功进入的英雄古道。这段路基荒废了大半个世纪,冰川、洪水和泥石流早已把它变成了天堑。先前紧张的气氛一点也没有解除——一旦在峡谷中狭窄的河道中陷车,救援几乎就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但是,不陷车更像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如何来描述这300公里的“英雄路”呢?很简单,就是300公里的通麦天险。它比通麦更险的是,有相当一部分路段需要趟河而过,水底的深坑、淤泥和巨石着实给我们带来了不少麻烦。大家心里都很清楚:天黑以后穿出去是不可能的,一旦路断了我们就无路可退了,剩下的燃油补给和身体条件都决不允许我们再耽误一天。这是一个绝少有车辆进来的峡谷——但是我们看到了至少3辆被砸成铁饼的越野车,可想而知路况的艰险和队员心里的紧张。

直到天暗到我们需要打开大灯的时候,我们发现了远方的另一对大灯——那是正在施工的一个小营地,我们到达了新疆于田县的普鲁村。

我们成功走出了无人区,完成了“英雄之路”的完整穿越。

 


做自己的英雄


进入普鲁村,人们都不可思议地看着我们。他们都知道那个古老的传说,山的那头有一条艰险的进藏线路,无数怀着英雄梦想的人走过山口再也没有回来。而我们,7辆车,14人,居然是从传说的那一边过来的。我们一时被当做了英雄。

每个人都应该很清楚,自己为什么会加入这样一次危险系数高、舒适度低、毁车又折磨人的行程。大家的理由其实都差不多:一是向英雄致敬,二是满足自己的好奇心。回想这个过程,其实可以附加以很多冠冕堂皇的形容词的——毕竟,这样一条线路,可以称谓史上之“最”了。而我们——老男孩4x4车队,就是以最小的代价,完成了前所未有的壮举。

我们是英雄吗?

不需要别人知道,悄悄地告诉自己,你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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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签: 越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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