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孔文清

专访拜腾首席执行官／联合创始人毕福康（Dr. Carsten Breitfeld）

即使放眼全世界，他们的创业故事也是非常奇葩：拜腾的两位联合创始人毕福康博士(Dr. Carsten Breitfeld)和戴雷博士(Dr. Daniel Kirchert)均是外国人，却选择了在中国创业。在加入BYTON拜腾前，毕福康博士是宝马集团副总裁、i8项目总负责人，领导了i8这款全新一代插电式混合动力跑车的研发；戴雷博士曾任英菲尼迪中国总经理及东风英菲尼迪汽车有限公司总经理，全面负责该品牌在中国的运营。此前，曾担任华晨宝马营销高级副总裁。

洋人在华创业的不少，做新能源汽车的，他们是独一份。新势力造车大潮涌动，但争议从未停止，关于未来汽车发展的判断、新势力造车的机会点在哪里，拜腾的回答也许能给我们一些启发。

路咖汽车：这个问题想必很多人问过：您为什么会来到中国创业？

毕福康 博士：这个答案非常简单，我一直深信中国将会领导未来的智能出行与汽车产业。有四个原因，首先，中国拥有最庞大的汽车市场，每年销售车辆近3000万辆。第二，中国经济的发展速度非常迅猛。第三，中国是一片创业的沃土，有很多投资者愿意为新理念、新团队投资。第四，政府愿意推动新能源汽车产业，并提供优惠条件帮助其发展。这四个因素在其他国家都是看不到的，因此我觉得中国将会成为未来汽车产业的领头羊。

路咖汽车：之所以问您这样的问题，是因为现在围绕造车新势力有很多争论，有些人认为中国现在发展电动车是政府政策驱动而不是市场驱动，一部分资本是在跟随政府的意愿，而不是市场本身的需求，您怎么看这件事？

毕福康 博士：我注意到了这些争论，拜腾之所以成立就是为了改变这个现状。之前在论坛上我说，如果只通过补贴就让新能源汽车的比例达到5%，这是肯定可以实现的，但这不能改变整个市场的本质。如果要改变这个市场，你需要真的打造出一款具有竞争力的产品，比如你希望对标奥迪Q5或宝马X3，唯一的机会是创造出比它更好的产品，从功能上、从成本上大家都觉得你的产品确实比宝马、奥迪好，不管是不是电动车，都愿意为你的产品买单。

路咖汽车：新造车势力面临的挑战有许多，比如说特斯拉面临的困境，有45万-50万的订单在等待交付，但对传统车企来说，交付从来就不是问题。您怎么评价这样的问题？

毕福康 博士：作为一个新创的造车企业来讲，除了这些困难带来的挑战之外，我们也有很多的机会来发现我们更大的潜力。刚才您提到特斯拉，特斯拉的车辆制造，相当于改头换面重新开发制造的流程。拜腾不是这个理念，过去130年中，高端豪华汽车品牌都已经积累了非常成熟的制造经验，包括如何以一个正确的价位，高质量、大批量的生产这些汽车。在这方面已经有了丰富的经验积累，不需要重新发明，我们直接进行改造就可以了。所以拜腾在这方面有非常丰富的人才储备，包括我自己也是做汽车的，在这方面是我们和特斯拉的不同。

路咖汽车：您说的"直接改造"具体指什么？

毕福康 博士：重新发明轿车，这是很有挑战的，消费者看车的时候，看不到背后的自动化生产流程，只是看质量是不是符合他的期望。我们对豪华车企的制造流程进行改造，让这套制造流程能够以非常合适的成本，高质量、大批量的生产高品质汽车。

拜腾的理念是为消费者创造价值。所以我们要投资独一无二的创新的领域，比如共享全面屏、智能交互。这些是在以前的车中看不到的，但这也正是最容易被消费者感知的，在这些地方我们愿意投资、愿意承担风险。其它传统领域大家都知道，已经有非常成熟的技术，我们不会也没有必要重新进行发明。

路咖汽车：这样的"改造"传统车企为什么不做呢？这些所谓的创新对传统车企而言，并不是很复杂。

毕福康 博士：首先传统企业有非常稳固的供应商，也有稳固的消费者，另外他们对自有技术已经投资巨大，让他们快速转变是很难的。传统车企关注销售汽车本身，没有关注全新的业务模式，比如把汽车作为一个平台销售数字内容或提供出行服务。当这个市场变得足够成熟之后，他们才会看到这个机会，才会有相关动作。

路咖汽车：可不可以这样理解，拜腾做的电动车跟传统车企做的电动车产品或商业模式是不同的？

毕福康 博士：是的，首先，从产品方面讲，的确大家都在做电动车、做互联网汽车，这是一样的，但在这方面，我们是最先进的。第二，从制造能力角度来讲，我们的制造能力在业界是最强大的，能够保障未来顺利的量产、落地。第三，从品牌角度来讲，拜腾正在打造非常强大的品牌，我们需要用品牌力量促进销售。最后，从商业模式角度来讲，我们也是最为领先的。

路咖汽车：可不可以解释一下"制造能力最强大"？

毕福康 博士：首先，我们是自己建立了一个工厂，像其他的新势力厂商可能是代工。但只有自己建立工厂，才能更好地把控成本、质量。第二，我们有很多汽车制造方面的人才储备，他们有非常丰富的工作经验，他们知道如何高质量、大批量地完成汽车制造。第三，作为公司的CEO，我是真做过汽车项目的，从概念到最后上市全程参与，包括在工厂里睡过很多次觉。作为一个CEO能有这样亲历亲为的经验还是挺独特的。当然不是我愿意在工厂里睡觉，但有这样的经历肯定是有所助益的。

路咖汽车：刚才也提到商业模式，能不能阐述一下拜腾的商业模式？

毕福康 博士：拜腾的商业模式有三个支柱。第一，纯粹地销售汽车。我们会建立直销网络，包括线下的品牌体验店。另外，我们会给消费者提供虚拟体验，让他们也能够在线上购买汽车。第二，我们能够提供数字服务、数字产品，消费者购买我们的汽车之后，我们可以给他提供与这个汽车产品相关的服务。另外，还可以做像APP商店，可以让其他第三方也通过这个平台跟消费者开展业务。我们相当于一个守门员，其他厂商可以通过我们的平台卖产品给消费者。第三，最重要的一个业务模式，我们要成为出行领域提供商，包括我们在考虑像运行拜腾车队这样的运营模式。专门针对共享出行打造专门的汽车平台，来提供出行的服务，这也是我们最大的商业机会。

路咖汽车：拜腾打算自建4S店销售网络还是有其他考虑？

毕福康 博士：对于传统高端品牌来讲，他的销售成本非常高，可能会占到汽车造价的25%甚至更多。如果我们采用直销的模式的话，就能够把营销的成本降低50%，也就是大概12%左右。如果让消费者购买我们的汽车，我们给他销售相关数字内容和服务的话，就需要很彻底地了解你的消费者，要明白他们到底想要什么。如果采用4S店传统经销商模式的话，只有经销商才了解你的消费者，你自己并不了解。进行直销才能帮助你自己更好地了解你的消费者。

直销也可以通过不同形式来完成，首先可以推动互联网，包括采用移动代理商，代理商就到消费者家里戴一个虚拟现实的眼镜，通过眼镜就可以看到车内的体验是什么样的，通过这样方式进行直销。第二个通过线下体验店、品牌店，今年下半年在上海我们的第一家品牌店将正式开业。第三个是通过代理商运营品牌店。不管是这三个方式的哪一种都是直销的模式。

路咖汽车：代理商和直销会不会有冲突？

毕福康 博士：传统4S店的模式是主机厂把产品卖给4S店，4S店自己进行销售。拜腾代理商是销售员，销售员相当于在拜腾和客户之间进行链接，最后的合同是拜腾和消费者直接签署的。

路咖汽车：实现这些需要很大的投资，拜腾的融资情况怎么样？

毕福康 博士：我们刚刚结束B轮融资总共是5亿美元，一汽集团是我们的主要投资方之一，是B轮中最大的投资者。我们有可能在明年上半年时开启C轮融资，我们现在所有筹集到的资金都会用于产品的研发。我们的工厂是地方政府帮助建立的。

路咖汽车：我核实一下，您刚才说的投资方是一汽集团？

毕福康 博士：是的，一汽和拜腾是可以互补的。我们有一个共同的面向未来的战略，这也就是为什么一汽集团愿意给我们投资。

路咖汽车：现在中国据说有200家新势力造车企业，为什么一汽集团会选中拜腾？您用什么样的理念或优势打动了一汽？

毕福康 博士：为了成为一家成功的企业，肯定需要具备以下几个成功的要素：第一，要有强大的产品。第二，需要工业化制造的能力。第三，需要良好的品牌。第四，需要有良好的商业模式。几百个造车势力中没有几家具备这四个因素。一汽集团分析了市场上的情况，最后分析的结果是拜腾在这四方面做得是最出色的。

路咖汽车：拜腾的核心竞争力是什么？在您看来，现有的造车新势力企业，谁会成为拜腾的对手？

毕福康 博士：从业务的角度而言，你需要很好地设计这个产品，需要打造好的行业生态系统，一家公司不可能包揽所有技术，要整合行业中的技术、产品、供应商、合作方等等，形成一个生态系统。

总结一下，拜腾把市场上已经有的好的资源进行了整合，并且着重关注自己独一无二的这些东西。现在拜腾重点打造的技术，是用户体验和用户界面，包括共享全面屏，用户体验、用户界面、互联设施，这是我们完全自己进行开发的。

谁是竞争对手这个很难回答。我们定位是高端、国际品牌，我们面向中国、美国、欧洲销售产品，其他的造车新势力定位没有那么高端，他们主要是关注中国市场。我们是欢迎竞争的，希望看到尽可能多的造车新势力取得成功，我们毕竟在同一个细分市场运作，我们做的是同样创新的东西。只有更多的造车新势力取得成功，我们这个行业才能取得长远发展。我非常尊重、欢迎竞争对手，也希望看到他们取得更多的成功。但是也坚信我们是最好的。

路咖汽车：问一个涉及个人的问题，跟过去传统车企工作的经验相比，您自己创业的过程中，感受最大的不同是什么？

毕福康 博士：在宝马的时候我是周一到周五工作，周末休息，在拜腾一周七天都没休息。在拜腾做的是我真心想做的事。在拜腾我是创业者，从创建品牌、打造团队、打造产品一步一步做起，从某种意义上来讲感觉像是征服了全世界一样，这是非常令人兴奋的。我现在每天都要处理大量挑战和问题，这些都是以前没有的，但是我觉得非常高兴，这种状态让我感觉自己年轻了10岁。

路咖汽车：最后还有一个小问题，很多人认为纯电动汽车市场小，主要面向限购城市，混动是更现实的解决方案，您怎么看这个问题？

毕福康 博士：首先从混合动力角度来讲，它是妥协的方案，是传统车企希望保护他们在内燃机上做的投资，同时满足排放需求所做出的妥协。混动并不能真正减少燃油消耗的问题。

第二点，混动毕竟是有燃油系统和电力系统，把两者进行整合，造价上是比较昂贵的。

第三点，纯电动车的瓶颈问题正在逐渐得以解决。现在纯电动汽车的续航里程已经能够超过500公里，500公里对绝大多数人已经足够，而且它的成本也在不断下降。而且在未来技术越来越先进、法规越来越严格，燃油车为了符合法规要求，需要做额外的投入，这也会让它的代价进一步上升。从成本角度来讲，电动车也具有相当大的优势。我们肯定需要解决充电的问题，不管是公共充电还是私人充电，对于这个问题，拜腾将会积极、认真的解决。

中国是一个很好的地方，如果在德国的话，主机厂会说建立这些充电桩不是我的责任，应该让其他相关方做。到底谁会做？大家会问会不会盈利，有什么理由去做。但在中国，由政府去推动的话就一定会得以实施，因为中国是政府为主导，这对电动车行业是非常利好的消息。

路咖汽车：为什么将全球总部选在南京呢？

毕福康 博士：我们在中国创业，首先需要找到合适的合作伙伴，我们也做了很多功课，包括和不同省市进行磋商，对不同的城市进行了比较，包括基础设施、供应商资源，战略定位是不是匹配等等。最后发现南京不仅仅是希望建立新能源汽车公司，他们是有总体规划，因为南京经济开发区是希望打造行业的生态圈，包括所有的人工智能公司、互联网公司、零部件公司都希望整合到园区做生态圈，而且南京政府也给了我们很多的支持，还有政策上的优惠条件，包括补贴。我们通过比较，最后发现南京是最适合的。

路咖汽车：江苏一直有汽车梦实现不了，也许一个伟大的企业就诞生在南京了。

毕福康 博士：我们要努力，尽可能让这个梦想成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