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陈梓萱

2019年2月26日，中国的传统节日春节刚刚过去，一度冷清的城市又忙碌起来。

人们从假日的慵懒中，开始一年之计。

余先生的飞机准时降落在日本东京。一行十余人的考察队伍，彼此没有多余的寒暄，大家此行的目的明确，行程紧凑，他们不但全程观展，还将参观日本的能源巨头——“岩谷产业”。

在第十五届国际氢能及燃料电池展开展之际，他们是唯一来自中国的非官方考察人员，这个由中国中小企业协会高新技术产业分会的专家和企业家组成的考察团，集结了在中国从事汽车氢能源动力相关领域的各个环节的专业人士。

2009年7月，河南郑州。

一家郑州当地颇有名气的民营企业，请来了当时很多领导、专家和媒体。那时，国内新能源汽车的潮水席卷整个产业。他们应用了很多方法，做了很多可行性试验，找到了一个可以解决新能源汽车续航里程短的关键问题。

据这个企业的领导介绍，他们请教了国内外数十位顶级专家学者，耗费了大量的人力资本和资金，进行实验室试验和实车应用，终于一举成功。他们的这个方法，可以为中国新能源汽车的发展提速20年。

在当时的新技术发布的现场，郑州市的领导、区领导、各个协会、社会组织以及上百家媒体都领略了这个具有突破性的技术的原理和操作过程。大家都给予极高的认可，认为一旦推向市场，前途不可限量。这个企业由此也成为了当地的明星企业，他们的目标是获得政府和资本市场的支持，然后把这项技术推向市场，目标融资至少一个亿。

十年。

2009年-2019年，是中国新能源汽车发展提速的十年。但即便是提速，也没有赶上10年前这位企业领导向笔者描述的那种速度。事实是，这个企业所突破的核心技术，并没有改变中国新能源汽车发展的整体现状。

“在新能源汽车的发展路线上，我们所失去的不仅仅是产业机遇，也是一个国家制造业的战略失误。”余先生从事汽车相关工作30年，他是这个考察团的领队。在他看来，当一个产业盛吹浮夸之风的时候，人们要保持清醒的认识。“最终，一定会是生存与死亡的问题。”

关于新能源汽车发展的路线，笔者曾经采访过工信部的苏波副部长，他认为更科学的提法是，新能源汽车泛指相对于汽车发动机而言的替代能源动力汽车。

而在中国，“新能源”的窄视定义，即电动汽车，把中国的汽车产业带去了一个偏激的方向。推广电动汽车，是为了预防一个国家对于单一能源的过度依赖，而且石油也是不可再生能源，“相比于充电模式，很显然氢动力汽车更加环保，是未来趋势。”

在过去的十年中，我们在国家政策引导和支持上，社会资源调动，企业发展规划，人力资源匹配，地方政府立项，资本市场导向等多个方面为电动汽车全力发展开足马力，保驾护航。寄希望中国会出现世界级的新能源汽车企业。

然而，事与愿违。

10年的时间，在耗费了大量社会资源和资金之后，我们并没有实现预期。有不止一家企业钻政策的空子骗补，还有一些在电动汽车的技术研发上投机取巧，电动汽车的续航里程以及安全问题，始终是未解难题。更令人遗憾的是，一些在汽车行业都几近消失的低端制造、产能过剩等问题又重新回到人们视线。

直到今天，电动车给终端消费者带来的里程焦虑，仍没有缓解。就像那个“狼来了”故事中的孩子，对于企业标注的正常工况续航里程数，人们大都听之任之，或者会习惯在理论续航里程中给出自己心中的折扣，与这个折扣数据伴随的还有电动车用户对于开启空调的纠结和写不尽的无奈。

低碳经济的主旋将贯穿整个21世纪，这是人民大学商学院教授李红对于未来的预判。把这个观点应用于汽车行业再恰当不过。在这十年里，一些专家和学者从来都没有停止过质疑，质疑电动汽车是否节能，是否环保，是否符合可持续发展的理念。

这的确是个技术方面的问题，此处不做争论和赘述。在笔者看来，电动汽车只节油，不节能，也不够清洁，与可持续发展的理念更是相去甚远。

中国汽车工业近几十年所取得的进步，在于对造车的真正理解和技术的吸收，容量巨大的中国汽车市场为所有的整车企业提供了最好的舞台。当新能源汽车成为一种趋势的时候，这样的偏激的定义和偏差的发展理念，将给中国汽车产业发展带来巨大的风险，这是一场盛世危局。

据不完全统计，有20几家的新造车势力，在近一两年内用大胆烧钱，努力估值的姿态，横空出世。

用人工智能、智慧出行等理念重新定义汽车的新兴企业，几乎都选择了电力作为新汽车的动力。

这是一场豪赌。

这是一场可怕的豪赌。

当与我们一衣带水的那个国家，真正突破氢燃料电池的稳定性、安全性，把更前沿的氢动力汽车实现商品化的时候，我们再去转身，再去追赶，早已为时过晚。那将对于中国汽车乃至整个中国制造都是一场灾难。

是哪里出了问题？

是相关部门的政策引导失误，还是企业发展路径的选择偏差？是新势力汽车品牌的生不逢时，还是电动汽车论误导了一个时代？这些都是，但又都不是最为关键的一点。

信仰能解决的实际问题很少，但信仰却是最为难能可贵，也最为稀缺。

当一个国家，一个产业，一个企业，其虚拟经济发展规模过于庞大的时候，当实体经济的不景气和衰败，挫伤到人们的信心的时候，当一种浮躁在整个实业界蔓延的时候，当利益至上的价值观在整个社会横行无忌的时候，置身其中，我们哪里分得清楚对与错，哪里分得清挑战与机遇？哪里分得清我们该选择什么？该坚持什么？

也许会有4、5家能杀出重围，我们也期待有更多的新汽车品牌可以发展得更好，把2019年实现量产的诺言践行，把更多好的新汽车产品推向市场。

2009年的7月，在郑州的那个企业的新技术发布现场。与会人士正在观看破解电动车续航里程的实地演示。一辆装有电池的电动车，开进一处可以做四轮定位的机器上，两位工人一左一右操作电机，将电动车缓缓升起，大概离地不到100公分，一位将其中的电池，用最快的速度卸下取走，另一位将一个准备好的电池，用机器滑轮滑到电动车底部，再操作电机升起电池，进行安装。整个过程大概6分钟。

企业领导在致辞中讲到，在未来3年内，在全国建10000家换电站，可以解决电动汽车续航里程短的终极难题。

那个时候，这样荒诞的事还有很多。

有数据显示，在2009年从事新能源汽车的生产、制造研发、电池生产等相关的企业，在一年中，从几百家激增到几十万家。

潮水汹涌而来，潮水呼啸而去。

伫立潮头，我们看到的是一个中国制造的日益强大，看到的是新能源汽车10余年来发展的突飞猛进、风起云涌。

我们也看到了一个关乎汽车产业做大做强、关乎国家顶层设计和未来战略、关乎人类可持续发展的汽车替代能源科技竞争的盛世危局。（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