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言 | 探索新路

经历过上百年风云变幻的美国汽车工业，似乎一夜之间遇到了新问题：车已不是原来的车，路也不再是原来的路。路在何方，车往何处？

探索新路，成了美国汽车2019年的主题。

一、底特律车展第一次改时间：初夏

2019年1月的北美（底特律）国际汽车展NAIAS，如同冰天雪地的天气一样，让车城人倍感郁闷：参展品牌数量、首发新车数量、媒体人数和观众人数，与最高峰的2003年相比相距甚远。

回溯到1899年，底特律车展自诞生起一直是世界上最有影响力的国际车展之一（仅比巴黎车展晚一年），一度被看成是行业的风向标。随着中国汽车工业的崛起，特别是2008年超越美国成为世界第一新车销售大国之后，全球汽车工业的重心开始快速东移，北美车展开始风光不再。

面临如此囧境，底特律车展在2019年宣布了调整方案：从今年起，举办时间从隆冬改到了初夏的六月。社会各界对这个变动十分期待，因为举办季节变了，活动的方式也会做相应调整：各种全新的节目，如大规模演示与道路试驾、室外产品发布会、音乐会等，都将变得可能，这或许有利于吸引更多车企和观众回归到车城。

举办场地依旧，但名称已经由极具争议Cobo Center，变成了一家当地银行冠名的TCF Center。

并非所有人都看好。

有人担心，车展时间调整以后，新车发布会不会因为临近年中而受影响，以前的北美年度最佳车，肯定不会在车展公布；车展的人气，会不会因为与众多其他的活动而发生冲突？

复兴中的底特律，管不了那么多了。它正需要一个新契机，盘活会展中心周边丰富的设施，推出更有吸引力的周边活动，以期再现底特律河畔人流涌动的盛况。

2020年首届夏季北美国际车展，能否为车城找到一个新出路，值得关注。

二、Waymo自动驾驶破局：送货

2019年4月，谷歌无人驾驶子公司Waymo，宣布将重新利用AAM(美国车轴公司)位于底特律市的闲置工厂，制造L4级别的自动驾驶汽车。确切说，是改装自动驾驶所需的硬件和软件。

在此之前，Waymo已与麦格纳（Magna）合作生产了数千辆自动驾驶汽车，包括Jaguar I-PACE纯电动SUV 和克莱斯勒Pacifica 混合动力MPV，以期大规模部署无人汽车出租服务（Robotaxi）。

此举标志着谷歌向无人驾驶商用化领域迈出了重要一步，也表明密西根州对新技术公司依然具有吸引力。州长表示，与加州等地相比，底特律拥有汽车行业所看重的知识、人才和能力，具有丰富的供应商网络，能够满足车辆智能网联、自动驾驶和电动汽车的发展需求。

在此之前，Waymo已与菲亚特·克莱斯勒（Fiat Chrysler）签订了购买多达62,000辆Pacifica Hybrid的合同，并从Jaguar购买了20,000辆汽车。这家硅谷公司在过去三年中一直使用Pacifica Hybrid MPV测试其自动驾驶系统。

2018年底，Waymo第一个提出进行商用无人驾驶试验，经过一年多小范围的实践，终于决定取消司机（或称安全员），过渡到真正意义上的机器人出租车。此举尚需得到政府的批准。

原本计划2019年底推出Robotaxi服务的通用汽车Cruise Automation,　也以需要更多测试为理由，推迟了计划。但在年底，他们向管理部门正式提出建造无方向盘的全自动无人车的申请，尽管法规上还需要一些程序，但获批应该是大概率事件。

调查显示，美国公众对自动驾驶汽车的接受程度，还停留在辅助为主的接待，绝大多数人不能接受全自动驾驶。除了成本的原因，对现有技术信心仍然不足。但这不影响一些特点场景的低速自驾服务，如送货送餐等，这部分的需求旺盛，发展相对较快。

三、谁将成为美国Tesla第二？RIVIAN

答案可能是 Rivian。

这是一家以特斯拉为标杆的美国造车新势力公司。2009年成立，由MIT毕业的 RJ Scaringe博士创立，总部由波士顿搬迁至密西根州普利茅斯，在全美各地以及英国、加拿大有分部。

Rivian计划推出一系列纯电动车，包括R1T皮卡和R1S SUV，它建立在功能强大的“滑板”（skateboard) 平台上，集成有电池组，驱动器组件和悬挂系统。

2019年，Rivian得到了四项重大投资，筹集了总计28.5亿美元的资金，其中包括福特在4月投资的5亿美元和T Rowe Price12月份的13亿美元。该公司已经拥有1000多名员工，包括很多具有丰富经验的前底特律三大公司的前雇员。

他们计划在2020年末将R1T卡车和R1S SUV投入生产，并希望从2021年开始在全球范围内销售。

2019年9月，电商巨人亚马逊从Rivian订购了100,000辆电动送货车，作为2030年将送货车队转换为100％可再生能源的计划的一部分，车辆将于2021年开始交付。亚马孙也是Rivian的投资商之一。

R1T和R1S的电池组能量最高可达180kWh，EPA续航里程可达644公里，超过特斯拉目前的任何一款量产车，价格分别为68,000美元和72,500美元。

另外还有几家公司，如Fisker, Lordstown Motors也都宣布了电动车的计划或者样车，但相比之下，Rivian最有可能成为特斯拉第二。

四、工会大罢工与新合同：都痛

2019年是四年一度的美国汽车工人工会新合同谈判年，随着12月11月菲亚特克莱斯勒公司的UAW员工投票通过了新的四年合同，意味着UAW与通用、福特、菲亚特·克莱斯勒（Fiat Chrysler）三家公司的合同全部到位。

2019的劳工谈判，是多年来最艰难的一次，按照FCA劳工顾问兼长期谈判代表Colin Lightbody说法，“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具戏剧性，这是毫无疑问的”，期间新闻不断，包括 争对通用汽车的40天罢工《通用大罢工尘埃落定，中国读者有十大疑问 美专家一一解答 | 聚问》；联邦政府对工会高层腐败调查(仍然进行中)；谈判过程中工会主席辞职；通用汽车控告FCA因诉讼涉嫌腐败的讨价还价行为，等等。

总体而言，在新的合同中，底特律的三家汽车公司保留了他们的对工厂调整的灵活性，但由于医疗保健费用和临时工转正带来的成本激增，并没有达到节约开支的目的。在这一轮谈判中，工会未来四年中获得了新承诺的182亿美元的工厂投资，创造或保留了25,400个美国工作岗位，只允许关闭少数工厂。

据统计，参加投票的FCA有71％的工会成员支持该交易。相比之下，通用汽车的支持率为57％，福特的支持率为56％。同时，工人可以获得一笔相当可观的签字费（FCA和福特员工各获得$9000，GM工会员工可以得到$11000)。

相比而言，通用汽车的代价更大，预计罢工将使本年度的税前利润损失约38亿至40亿美元，其中包括第三季度的10亿美元。

目前为止，针对工会高层与FCA的腐败调查案件，已经提起了13起刑事诉讼和11次有罪认罪。 工会前负责人Dennis Williams和Gary Jones被卷入调查，但均未被指控犯罪。

五、美国市场上的中国新面孔：开云

受到中美两国贸易战的冲击，中国汽车进军美国市场的计划，在2019年遇到了前所未有的障碍。

之前曾宣布进军美国市场的广汽、长城等企业，纷纷放缓了脚步。

美国媒体报道说，原来打算2019年年末进入美国市场的广汽，被迫把计划推迟到2020年。反而是国内不被看好的众泰汽车，成为美国媒体报道的焦点，据报道，他们已经与100家经销商（4S店）签订了合作意向，并最终签订325家，2020年底或者2021年初，借助一款SUV打入美国市场。

与上述还在准备中的几家公司不同，有家电动车公司，已经把低速电动车卖到了美国，售价$5000。尽管销量只有不到100辆，但足以引起美国媒体的注意。

据报道，这家公司是开云汽车，总部位于河北。他们从农用市场起步，把目标受众的范围已经扩大到全球。

创始人王超称，目前开云皮卡已在28个国家销售，出口前五分别是美国、菲律宾、乌拉圭、孟加拉和多米尼加。王超给出了未来三年的规划，他表示：“开云产品聚焦在电动皮卡，未来三年中也只会做皮卡一个车型，公司更高端的电动皮卡很快将在美国与Rivian进行竞争。不过对于开云来说，主业依旧是全球市场的基层创业者的需求。” 

有报道说，开云的目标，是2020年在美国销售3000-4000辆。

另外一个红遍全网的明星企业，就是记录片《美国工厂》的主角：福耀玻璃。

六、底特律的新路：电动化

特朗普政府基于对全球变暖理念以及法规松绑的基本认识，决定将逐渐减小其任内的电动汽车扶持力度，但这并没有减缓美国汽车公司特别是底特律三大对电气化推进的步伐。

通用汽车首席执行官Mary Barra去年表示，汽车的电动化潮流是未来几年重要的趋势之一。为此，通用汽车推出了大胆的改革计划。包括：大规模的内部人员与组织结构调整；与LG成立合资企业，掌控电池技术和成本控制；决定利用十年时间，把豪华品牌凯迪拉克全面电动化；重新启用原来计划关闭的Hamtramck工厂， 生产电动皮卡等。

去年中，有媒体披露，通用计划将已退休十年的悍马品牌复活，以纯电动的方式推向市场。按照原先的计划，到2023年在全球推出20款电动汽车。Mary Barra表示，电动汽车项目将在2023年为通用带来盈利——而目前还没有哪家厂商能做到这一点。

福特公司2018年表示将电动汽车项目的研发支出增加一倍以上，去年各种项目扎实推进：改造废置的底特律旧火车战为电动车与自动驾驶研发中心的工程进入第二阶段，福特旗下跑车品牌Mustang 发布全新纯电动SUV车型Mach E，最长续航达到480公里，2021年将引进中国市场。

作为福特旗下拥有55年历史的性能车品牌的Mustang，以Mach E的发布宣告全面拥抱电动化浪潮，意义非凡。为节约成本，福特计划将Mach E与Transit Van共享电池平台。

而翘首以盼的F150电动皮卡，也将在今年推出。

相比于其他两家同城对手，FCA在电气化方面的动作相对小一些，但投入100亿美元的计划北边，重多以混合动力为主，推出48V 混合动力版的Jeep Wrangler, 纯电动的　MPV Pacifica 也有可能推出。同时，与法国PSA的合并，将大大加快电动车的推进步伐。

七、特斯拉的全球布局：中德

2019年的明星汽车公司，非特斯拉莫属。

这一年，特斯拉在全球共交付了大约36.75万辆车，比2018年增加50%，超过了2018年和2017年两年的总和。这要归功于Model 3的产能提升带来的大规模交付。

除了继续扩大在美国的生产，特斯拉还将提升上海超级工厂的产能，并选定德国柏林，开始在欧洲建设第四家工厂Gigafactory 4。

特斯拉上海工厂在一年之内完成从奠基动工到投产，堪称世界工业届的一个奇迹，这使得投资者对特斯拉的信心大增。中国产的Model 3近日开始大范围交付，进入正常运作后，中国工厂的周产量将超过3000台，不久的将来，Model Y也将在上海下线。

去年11月底，特斯拉发布了期望已久的电动皮卡Cybertruck，尽管独树一帜的造型争议很大，但短短几天内获得了25万个意向订单。

在各种利好消息的不断冲击下，特斯拉的股票一路冲高，超过了美国两家百年老店通用与福特的总和，连一直不看好的汽车界老将Bob Lutz，也一改他以往唱衰的观点：

“对我而言，特斯拉令人鼓舞的是，Elon Musk鼓吹的少了，不再夸夸其谈诸如“我六个月后要做的事情”之类，他在做真正CEO要做的事情：专注于业务，专注于产品以及专注于成本控制。可以说，特斯拉终于像正常企业一样运转了。”

八、加州排放法规遇对手：EPA

加州与美国排放法规之争，自特朗普上台以后，一直是焦点。

加州在监管汽车污染方面比联邦政府有更大的特殊权力，可以追溯到1960年代，当时洛杉矶被雾霾笼罩，州官员将其视为公共卫生危机，机动车有害排放被认为是主因。

到1970年联邦《清洁空气法》生效时，该州已经制定了自己的尾气排放控制措施，如今还被其它12个州以及首都华盛顿特区采用。自那时以来，加利福尼亚州在采用更严格的排气管法规方面一直处于领先地位，并致力于促进电动汽车的采用。而美国大部分地区，采用的是较为温和的由联邦环保署制定的EPA标准。

为了达到统一标准的目的，特朗普政府授权EPA与加州进行了艰苦的谈判，2019年2月，谈判破裂，EPA表示将自行制定一个新标准，放宽奥巴马政府制定的燃油经济性指标，适时出台具体方案。这一举措，得到了通用，FCA和丰田三家汽车公司的支持。

7月，福特、大众、本田和宝马这四家汽车制造商宣布，他们已与加利福尼亚州就排放标准达成协议，该标准比白宫要严格。这项宣布令特朗普政府感到尴尬。随后，美国司法部对这四家汽车制造商展开反托拉斯调查，特朗普也随即宣布撤销了加州独立于联邦法规之外的豁免权。

9月份加利福尼亚州及多州联盟分别提起诉讼，挑战特朗普政府撤销其设定汽车排放标准的权力。

“我们将要求法院宣布，我们要求更清洁的汽车和卡车的权利受到联邦《清洁空气法》的保护，而特朗普政府不能仅仅因为他们不相信气候变化科学而将其剥夺，或者因为他们想惩罚我们采取行动，”加州空气资源委员会主席玛丽·尼科尔斯（Mary Nichols）在一份声明中说。

EPA认为，宽松的法规和全国统一的标准，可以降低新车成本，吸引更多的人购买既节能又安全的新车，提高整体社会效益。而以加州及其联盟认为，倒退的法规不利于环境保护和美国在全球的竞争力。

九、美国销量小幅下滑：1.2%

受益于较为稳健的经济大环境，2019年美国轻型汽车销量为1711万辆，相比2018仅小幅下降了1.2％，连续第五年突破1700万, 为美国汽车销售历史上第七个最好成绩。

从市场几大车系的竞争来看，底特律三大失去的市场份额，被特斯拉收复；日系总体下跌，欧系和韩系上升，但无论升与降，都在1%之内，没有出现大起大落。美国自主与国外品牌，依然维持45%对55%的劣势。

从车型上看，轻卡类（含SUV和皮卡）继续蚕食轿车市场，占比已经达到了72%。换句话说，美国市场上每卖出4辆新车里，只有1辆是轿车。Ram（公羊）皮卡也一举成为了美国市场份额增长最快的品牌，紧接第二位的是特斯拉。轿车作为一种车型，在美国市场节节败退的趋势已经不可逆转。

2019年，插电式电动车依然是特斯拉一家独领风骚，但市场总销量下降，估计仅有32.4万，降幅为10%，插电车辆市场总占比从2018年的2.1%降到1.9%，落后中国和挪威、德国等欧洲国家。风靡全球的Model 3在美国录得18万的销量，占美国所有插电式电动车的55%。

相比于本土，底特律三家公司在中国市场的表现仍然低迷。

十、抱团取暖找新路

电气化和智能化是汽车产业在技术层面最重要的两个演进方向，需要宏大的投入，车企面临着比燃油车时期更为巨大的研发开支压力。2019年，汽车圈内各种联合的消息此起彼伏，底特律三家汽车公司也不例外，他们同样意识到了报团取暖的重要性。

福特宣布和大众建立伙伴关系，共享电动车以及自动驾驶技术，随后入股同城造车新势力Rivian；通用与众多美国本土的充电设备供应商合作，在全美拓展建立充电网路，与Rivian探讨合作的可能，牵手韩国LG化学组建合资公司。通用旗下的自动驾驶分公司Cruise Automation得到新一轮的融资。

年终，多年一直寻找合作伙伴的FCA，终于传出与PSA联姻的喜讯，两家失意中国市场的公司抱团取暖，创建世界第四大汽车制造商。

“这是由两家拥有令人难以置信的品牌和熟练且敬业的员工组成的公司的联盟。两家公司都面对最艰难的时期，并已成为敏捷，聪明，强大的竞争对手。我们的员工有着共同的特征-他们将挑战视为机遇。拥抱，以及使我们的工作做得更好的途径，”FCA首席执行官Mike Manley说。

车聚小结

2019年，作为曾经的世界汽车工业龙头，美国一直在努力赶上这个变革的时代。

但未来的新路，更值得期待。正如传奇的通用汽车研究负责人查尔斯·凯特林（Charles Kettering）所说：“我的兴趣在于未来，因为我将在这里度过余生。”"My interest is in the future because I am going to spend the rest of my life ther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