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去过许多次欧洲，但一直没到过伊比利亚半岛，原因之一是对西班牙没啥兴趣，尤其内战中的那些极端，令我感到很可怕。到最后，是《大国崛起》引起我对那里的关注，于是有了这次旅行。

　　离开直布罗陀，一路往西，途中，时不时地见到古堡，有大有小。

　　事实上，不光西班牙，欧洲许多地方，都有众多的古堡，据说仅德国就有8000多。毕竟，在他们的历史上，封建领主制存在了很长时间。不像咱们，周朝以后，就从封建制改为集权制，直至清朝。以至于咱们是城，他们是堡。

　　欧洲的封建领主制，对后来的社会发展，有着一些影响。比如，咱们处于宋朝时，英国出现了大宪章，明明白白地表达了普通人也拥有权利，而且这权利是独立的，不是国王赐予的。再比如，每逢说到美国枪械管理，有人以为是美国法律允许持有。实际上，人家法律写的是，公民持有武器的权利不受侵犯。

　　其间的逻辑与含义，恐怕有人至今也无法理解。

　　行车300公里，来到西班牙与葡萄牙的边界。与申根区其它地方相同的是，虽为国界，可除了牌子，再无其它，进出自由。

　　不同之处在于，葡萄牙一侧，有个收费站模样的建筑，境外车辆，需自觉驶入，把信用卡插入路边的机器，随即吐出一张纸条，将卡取回，离开即可。

　　这一操作的目的，是为了随后的高速公路自动扣款——每走一段，路边就会有个牌子，告知收费标准，0.2-0.8欧元不等。看起来挺便宜，可架不住多，一会儿一个，走了100公里，收了大概七八欧元。

　　沿高速公路走了大概100公里，转上一条普通公路——虽是普通路，时速依旧保持在120以上——继续往西，最终来到葡萄牙的西南角，这里，也是整个欧亚大陆的西南角。

　　这个西南角，叫萨格里斯（Sagres），是个小镇，地势平坦，树木稀少，无遮无拦，略微站高一点儿，周围数公里一览无余。

　　由于是个海角，小镇的东、南、西三面，均是海，东侧是较为平缓的海滩，西侧和南侧基本都是悬崖。

　　小镇房屋集中的区域，约为1公里见方，范围不大，房屋稀疏，有民居、餐馆、咖啡馆、民宿和酒店。下图右侧就是个餐馆。早上，太阳刚升起，才8点，就开门营业了，咖啡+面包2欧元，如此便宜、如此勤劳，让我感到意外。前几天在格拉纳达，好不容易找到一家麦当劳，居然10点才开门。

　　小镇及周边，有数家酒店。比如这是一家4星级的，位置很棒，双人标间110欧元。

　　站在房间的阳台上，就能看日出。这次旅行是1、2月份，早上7点半，天才蒙蒙亮，太阳露头是8点多一点儿。

　　萨格里斯附近的几个停车场，停着许多房车，看来游客不少。据说，多数人到这儿，是为了度假，因为这儿的气候特别好。而我的目的，是萨格里斯要塞。这是一座古代的城堡，位于小镇南面1公里处，在15世纪，这里诞生出人类历史上第一所国立航海学校。

　　学校的创办者，是王子恩里克。据《大国崛起》纪录片讲述，王子邀请了不同国籍、不同种族的专家和学者，集思广益，还成立了由数学家组成的委员会，把数学、天文学的理论，应用在航海上，从而使航海变成一门真正意义上的科学。

　　在常见词汇里，科学和技术常常并列在一起，实际上，它俩有着很大区别。《大国崛起》对此介绍道：人类在很长的历史中，所遵循的模式是生产、技术、科学——凭经验生产，在生产中提炼技术，在改进技术中诞生科学。简单说，就是凭经验办事，效率自然十分低下，且需要不断支付昂贵的学费。

　　恩里克王子没有这样做，他首先研究的是科学，然后把科学应用在航海中，并对航海仪器与船只，进行改进或制作，他还资助里斯本大学开设航海学、天文学、几何学、地理学，培养后备人才。

　　正是因为具备这种远见，这个以国家为后盾，由王子主持的航海计划，获得成功。葡萄牙人沿着非洲西海岸，一路向南，包括黄金在内的各种财富，源源不断地运了回来。

　　从1418到1460年，恩里克组织了42年的航海活动，葡萄牙走出欧洲，到未知世界探险，开创了大海航时代，率先启动地理大发现，让欧洲人首次对非洲和亚洲有了一个大致印象。所以，尽管恩里克本人只有几次短距离航行，却被冠以“航海家”的荣誉。

　　恩里克去世后，葡萄牙的航海事业继续进行，他们的船队绕过非洲最南端，跨过印度洋，终于来到梦寐以求的东方。那是在1498年，葡萄牙航海家达·伽马率领的船队抵达印度。据说，在此之前，郑和的船队也到过这儿，展示国威，不图经济利益。

　　萨格里斯要塞售票开放，门票3欧元，城中面积很大，建筑很少。进门正对面，是一间很不错的展览馆，左手，有个直径50米的日晷之类的遗迹，右手是教堂和少量历史建筑的遗址。

　　再往里走，快到海角的尽头处，是个灯塔。如果这里有座恩里克的纪念碑或雕像，就更完美了。至于恩里克的归宿，在里斯本以北大概百余公里的巴塔利亚市的巴塔利亚修道院里。

　　从萨格里斯往西北方向走6公里，是圣维森特角，它与萨格里斯角形成双角并列之势。

　　圣维森特角也有一座灯塔，我到这儿时，正值夕阳西下，看了一个还算凑合的大西洋落日。

　　圣维森特角的海岸，全部是悬崖，浪涛一个接着一个，有种铺天盖地的气势，声响巨大，颇为震撼。

　　自然景色不错，这儿的历史，也很有趣。那是在1797年，西班牙舰队与英国舰队，在这里大打出手，结果，英舰队以少胜多，西班牙4舰被俘、10舰受创，伤亡5000人。从此，西班牙与法国的联盟受到打击，英国舰队顺畅地进入地中海。

　　这不是西班牙第一次在海战中输给英国。之前的1588年，西班牙无敌舰队远征英国，舰队规模多达130艘，人员3万，看似强大，可战法十分陈旧，依然是以抢登敌船，然后面对面地肉搏——有点儿像唐吉坷德。

　　英国舰队的数量和吨位，都不及西班牙无敌舰队，但他们装备的火炮射程比西班牙高3倍，再加上灵活多变的战术，刚一交战，就把西班牙人打的满地找牙，无敌舰队损失过半，狼狈而归。

　　离开圣维森特角，沿海岸线往北行驶270公里，来到葡萄牙的首都——里斯本。

　　事后回想，围着伊比利亚半岛走了一圈，城市当中给我留下最好印象的，是里斯本。城区建筑错落有致，东北西3个方向的高地上，均有观景台，能欣赏到很美的市区景色。城面对着一条河，非常宽，有点儿像海湾，因为，往西12公里，就是大西洋。

　　从市区往西4公里左右，岸边有座航海纪念碑，它是为纪念恩里克逝世500周年而建的，更是为了纪念葡萄牙第一个开拓海洋的荣光。

　　纪念碑附近，还有个世界遗产——贝伦塔。建于16世纪初期，最早是里斯本海港的防御工事，后来成为葡萄牙的象征。毕竟，在大航海时代，葡萄牙的航海家们，就是从这儿出发的。航海获得的财富，黄金、白银、宝石、香料等，也从这儿运进里斯本，从此，葡萄牙富了，成为15、16世纪的欧洲强国。

　　离开贝伦塔，继续往西，行车1小时，来到罗卡角。此处距离里斯本大概40公里，它是葡萄牙的最西端，也是欧洲的最西端、以及整个欧亚大陆的最西端。

　　罗卡角面对大西洋，是个悬崖，高处有座灯塔。海风强劲，海浪滔天，那气势，跟前几天在萨格里斯所见，基本相同。

　　山崖边上，面对大西洋，有座碑，碑顶是个十字架。碑的底座上，刻着一句话，翻译过来的意思是：“陆地在这里结束，海洋从这里开始。”

　　葡萄牙人靠着胆识、勇气、智慧和想象力，开启了大航海时代，第一个收获了丰厚的财富。邻国西班牙赶紧效仿，通过赞助意大利人哥伦布，率先发现美洲大陆，两国随后在里斯本附近签约，美洲归西班牙，东方归葡萄牙。

　　整个16世纪，世界金银总产量中的绝大多数，都被西班牙占有，西班牙成为世界上第一个日不落帝国，它的财富与日俱增，美洲原住民的数量，急剧下降。据《大国崛起》的数据，墨西哥地区人口从2500万降到265万，秘鲁人口由900万降到130万，印第安人从那以后，人口数量减少90%。

　　葡萄牙与西班牙虽然有着“敢为天下先”的壮举，可惜缺乏后劲儿，在财富面前找不着北，做出一系列的荒唐之举，社会风气也变得骄奢淫逸，最终，巨额财富来得快，去得也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