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题出在两个地方。一个是“一款车”,另一个是“一个人”。
“保安押送高管”。
这出热闹,发生在捷豹路虎。
12月1日,据《Autocar》报道,并援引公司内部消息来源称,捷豹路虎首席创意官格里·麦戈文被要求离开公司,合同被立即终止。
押送,立即,这样充满吃瓜意味的字眼,让低调了许久的捷豹路虎,再次登上各大报端。
杰里·麦戈文,大名鼎鼎。
可以称之为捷豹路虎的“设计教父”,在捷豹路虎工作了21年之久,曾一手打造出包括路虎揽胜、卫士、发现和 捷豹F-TYPE(参数|询价)等经典车型。一句话总结,他的设计理念深刻影响了捷豹路虎的品牌发展。
但是,就是这样一位有着“功勋”之地位的设计总监,在一个普通的周一,临时接到了“走人”的通知。“被立即免职,并必须立刻离开公司”,英国媒体的用词很直接,就像是忍受了很久的捷豹路虎,一秒钟也不想再等了。
20年功臣最终以“被押送”如此不体面的方式立场,到底发生了什么?无论是捷豹路虎公司,还是印度母公司塔塔汽车,都保持了沉默。
一款争议的车
先来说说这位功勋。
“绝非等闲之辈”。江湖上对他评价如此,虽然词汇并不新鲜,但准确。
麦戈文在考文垂大学获得工业设计学位,又在伦敦皇家艺术学院拿下硕士学位,先后在克莱斯勒的英国和底特律部门工作。1982年,转入奥斯汀罗孚集团,在这段长期任职期间,他完成了首批路虎车型的设计,包括1997款神行者,并领导团队开发了2001款第三代揽胜。
后来在2001年,短暂地加入了福特,负责林肯-水星品牌。2004年,又重返路虎,他主导了卫士以及后来成为揽胜极光的车型开发,他的设计语言,强势融入捷豹路虎的品牌理念里。
从经典英伦风的传承到年轻化潮流的融合,他的设计风格一度成为捷豹路虎在豪华车市场站稳脚跟的关键筹码。销量不断创下新高。当时,路虎揽胜系列,即便是过百万的售价依旧畅销,经典的外观设计语言功不可没。
对于捷豹来说,麦戈文不仅是一位设计师,更是品牌形象的塑造者。2020年,麦戈文被任命为首席创意官和董事会成员,还成为塔塔集团前董事长拉坦·塔塔面前的“红人”。
可以说,“捷豹路虎长啥样,都是他定调的。”换而言之,他的设计风格,可以让一个品牌在全球热销,也会让一个品牌走向争议。
问题出在两个地方。
一个是“一款车”,另一个是“一个人”。
在麦戈文在捷豹路虎任职的最后几年,他推动了一项清晰的美学新方向,称之为“新锐奢华主义”,并在2024年推出的新品牌形象,启用“JaGUar”字母表logo,以及“copy nothing”的口号。
在这个“新锐奢华主义”和“copy nothing”口号的的引领之下,他设计出了一款在捷豹路虎史上最具争议的车型,概念车Jaguar Type 00。
这款车型,对于捷豹路虎来说,意义重大,是捷豹向全电动、超豪华转型的核心作品。双“0”寓意深刻:第一个代表零排放,第二个象征新车系中的零号车,意图“打破所有传统规则”。
何为打破所有传统规则?
当时,因为电动车的外观因为空气动力学而越来越趋同,麦戈文讽刺为“一块肥皂”。一向善于创新的他曾表示,“当捷豹的设计令人耳目一新、做到无可比拟之时,我们认为捷豹品牌的重塑使命已经实现,它将脱胎换骨为一个新现代豪华主义品牌。”
所以,他选择用Type 00这种激进到近乎叛逆的设计,来为捷豹路虎的电动化进行破局。基于全新的JEA纯电架构打造,定位四门纯电GT跑车,预计续航超600公里的车型一亮相,质疑声铺天盖地地袭来。
支持者盛赞大胆的创新理念,但是少数。更多的是一边倒的批评,“是他的设计让捷豹没在新能源浪潮里,丢了品牌辨识度”。
在麦戈文主导下,Type 00采用了被称为“单一块材质”的极简主义设计,完全抛弃了捷豹历史上经典的修长、优雅、灵动的线条,车头像百叶窗造型,尾部设计像“中央空调通风口”。
习惯了捷豹优雅风格的车迷们,感到了一种背叛。
曾效力于宝马、法拉利、玛莎拉蒂等品牌的设计师弗兰克·斯蒂芬森评价这款车型时,表示,“在进入原型车阶段前未经充分构思”,缺乏整体性且显得未完成。
除了车型设计争议,配套的广告短片也彻底摒弃汽车画面,转而采用一系列彩色抽象视觉、多元模特以及“Live Vivid”、“Delete Ordinary”等标语。
还遭到了特朗普火力全开的抨击,“捷豹搞了一个愚蠢至极、病态觉醒的广告,完全是场彻底的灾难。在看过那种不堪入目的广告后,谁还会想买捷豹?”
当然,Type 00的设计争议,也引发了一个讨论课题,在同质化严重的电动时代,是坚持品牌DNA,还是大胆创新?
这是传统豪华品牌在电动化转型中的普遍困境,谁也没有拿出一个更好的答案。兰博基尼CEO坦言,全球消费者对纯电动豪华跑车的接受度尚未达到理想状态。
但是,可以肯定的是,过于天马行空的设计语言,非常冒险,因为往往是不能被市场主流审美所接受的。
马斯克都在社交媒体上发出灵魂质疑:“你们是卖车的吗?”
一个严苛的人
的确是要卖的。
根据原计划,Type 00量产版预计将于明年亮相,售价约13万美元。不过,打断了这一切的是“一个人”。
麦戈文被押送走人的一周前,捷豹路虎刚刚完成了CEO交接。前任CEO阿德里安·马德尔退休,也就意味着麦戈文失掉了他最大的庇护。与此同时,新任CEO P.B.Balaji走马上任。
P.B.Balaji的背景,颇有意思。此前,他担任塔塔汽车的首席财务官,自2017年起执掌塔塔汽车财务大权,对捷豹路虎的运营情况十分熟悉。这次任命,被视为塔塔汽车加强对捷豹路虎控制的信号。
巧的是,P.B. Balaji接手时,捷豹路虎正从大规模网络攻击中恢复,这次攻击导致生产停摆。同时,捷豹已经推迟了13万美元电动豪华旅行车的发布计划。
这些挑战让新的领导层面临严峻考验,所以新官上任三把火必须烧起来。有内部人士透露,解雇麦戈文的决定是由JLR最新任首席执行官P.B.Balaji做出的。
一个猜测是,这位新CEO,秉持的是严苛的财务逻辑,与对运营效率的极致追求,正是基于这个他的财务思维,对捷豹路虎“烧钱换声量”的激进转型失去了耐心。
业内认为,若创意反成品牌负担,那么,整顿、剔除,就会成为P.B. Balaji采取的不可避免的手段。所以,当Type 00引发品牌信任危机之时,他选择了用最直接的方式止损。
“换掉设计掌舵人”。
塔塔集团主席纳塔拉詹·钱德拉塞卡兰的采访,也佐证了这一点。他表示,公司寻找接替者已有数月之久。
麦戈文的设计团队,也曾对品牌重塑的计划不满,曾联名致信抱怨被排除在决策之外,也说明捷豹路虎换掉麦戈文的意图,早就存在。
此前,捷豹路虎JLR集团一份外泄的邮件证明了这一点。内部设计团队对品牌工作外包的决定感到不满,并认为捷豹的新标志与产品叙事和视觉身份脱节。
如此来看,把品牌重塑的争议,都归于一款车,归于设计,在某种程度上也是找了一个“背锅侠”,虽然麦戈文这锅背得也不算冤枉。
但是,捷豹路虎的问题绝不仅仅在于一款车型的争议。而是捷豹路虎的电动化转型,探索了这么多年,依旧没有找到一个正确的方向。
在麦戈文主导的“品牌重塑”战略下,捷豹几乎停掉了所有在售车型的生产和销售,说要推出全新的电动车。但是,捷豹品牌全球销量腰斩。
与之相对应的数据是,在2025财年,整个集团的利润创下了近十年来的新高,赚了大约33.3亿美元,几乎全都是靠路虎一个品牌挣来的。但是,路虎电动化进程也屡屡受挫,原定2025年交付的揽胜纯电版,已推迟至2026年。
当业绩压力巨大、转型步履维艰时,一款引发巨大争议的概念车,就成了最好的“替罪羊”。随着麦戈文走人的背后,是捷豹路虎面临的更深层次困境。
设计掌舵人的离开,往往意味着一套设计语言的终结。当麦戈文走出捷豹路虎总部大楼时,Type 00概念车仍停在展厅中央。那么,还会按计划量产吗?
正处在电动化转型的十字路口,捷豹路虎在争议声中驶向了未知的方向。灵魂人物被裁掉,新车缺位的捷豹路虎,是走向更稳妥的保守,还是在阵痛后找到新的方向?都等着P.B. Balaji给出答案。
方向迷茫,但是痛苦的断臂求生,势在必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