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花了几十年的时间致力于让汽车世界成为一个比例更协调、更美好的地方之后，设计界的老兵彼得·霍布里接受了“最后一项工作”：帮助路特斯再度蓬勃成长。

我们当中有许多人在经历了近半个世纪的打拼之后，可能会享受叼着烟斗、穿着拖鞋的退休生活，间或会打几轮温和的高尔夫或草地保龄球。但彼得·霍布里（Peter Horbury）不会。相反，这位和蔼可亲、风趣幽默、已经72岁的英国老人加入了路特斯，担任主管设计的高级副总裁兼执行顾问，而现在可能是路特斯历史上最激动人心的时刻，品牌理念是通过空气动力学效率极高的线面设计来营造美感。

“我从不设计丑陋的东西。”霍布里笑着说道。此刻我们正漫步于汉普顿宫美丽的花园里——我们来到这座前英国皇室官邸的目的是在优雅竞赛（Concours of Elegance）中担任Bridge of Weir（苏格兰皮革集团下的汽车皮革公司，客户包括宾利、迈凯伦和林肯等）设计大奖的评委，而优雅竞赛自然是一场高端经典车型的盛会。“有些市场希望有很强的攻击性和并不属于车身真正组成部分的随机线条和形状——它们就像三维伪装，以及很大的车头，例如中国市场就有些人喜欢这种效果。因此，我很高兴现在能专注于路特斯。我们不会有那种设计。就汽车设计而言，美不算错——只有美的车才能被人记住，才能经得起时间的考验。”

他的新角色是作为路特斯与其中国母公司吉利之间的桥梁，而这种角色的前提是他担任规模更大的吉利集团的设计执行副总裁的10年间取得的成功。在那里，他几乎从零开始建立了一支全球化团队，并改变了以前的设计方法——以前最好的情况也只是平淡无奇，最糟的干脆就是彻底的抄袭——去网上搜搜2009年的吉利GE，你会惊诧于它和劳斯莱斯有多么相像。

所以，如果说霍布里在2011年结束了在沃尔沃的第3次任职后来到吉利集团担任设计总监是一次很大的冒险，这话绝对不算夸张。但他也看到了这个举动带来的各种可能性。

“那是个机遇。”霍布里自嘲地笑了笑，说道：“在我的职业生涯中有一条指导原则：‘永远不要效仿优秀的人！’我和另外5个人在哥德堡一个借来的房间里建立了吉利设计工作室。现在，我们在世界各地的9个工作室有1100名员工，品牌包括领克、路特斯、伦敦出租车、极氪等。而这些人还不包括沃尔沃和极星的设计部门——它们是独立的。”随着吉利收购更多品牌——包括在2017年收购路特斯的多数股权——他的角色变得越发重要，也让他花费了更多的时间。虽然霍布里依然面临着挑战，但可以预见到他在特斯的职位应该不像前几次那么有难度。

他将新职位描述为“有计划的退场”，但又补充说：“我不希望任何人认为我不会百分之百地参与，但从一般概念来看，如果一个人曾经负责过五六个品牌，然后缩减到只有一个，那么他手上就应该有了额外的时间。我认识很多人，辛勤工作了40年之后在某个周五结束了职业生涯，可退休后一件事连5分钟都不能坚持。他们给自己断了电。这样做很不健康。像我这种（半退休的）情况中另一件重要的事是身边要有些优秀的人才。”

在这方面，路特斯的老兵Russell Carr将继续在诺福克郡海瑟尔的总部领导路特斯汽车的设计部门，而Ben Payne则负责考文垂的设计工作室，那里正在开发路特斯即将发布的非跑车类产品。霍布里将从各方面给予他们支持和引导，一方面要确保他们的设计忠实于路特斯的指导原则和历史，同时了解母公司对扩张这个品牌的需求，让连续多年业绩不佳的路特斯最终在全球取得成功。

“我很看重Ben和Russell，也很信任他们。”霍布里说道：“我认为设计总监的角色不应该是专制者，而应该是指导者。我的理念一直是要建立起对话。如果你发现有什么地方不对或者可以改进，就提出替代方案。如果在对话结束时，设计师还在提出修改意见，那么这个设计仍然是他或者她的。你没有接管创意，但你设法得到了你想要的变化。如果某位总监走进工作室，说我想让你把那条线向下移5毫米，我明天会再来检查你的工作，这就是不明智的做法。久而久之，那些设计师肯定会跳槽离开。”

这种工作风格给他带来了很大好处。他凭借早期的设计作品赢得了声誉，包括1978款克莱斯勒Horizon的前脸，这款车后来赢得了1979年欧洲年度最佳车型的称号，还有1985款沃尔沃480的内室设计，当时他还只是一名合同设计师。20世纪80年代中期，他第一次进入了设计管理领域，那是在MGA，一家总部设在英国的独立工程设计及原型车设计企业。在那里，他参与的项目包括了许多全球化汽车公司，例如宝马、奔驰、劳斯莱斯和福特（作品是如今已成为经典的Escort Cosworth），还有厢式车，甚至还为航空业设计过飞行模拟器。

1991年，他在沃尔沃得到了他的第一个全球设计总监的职位，并在接下来的11年中把这个瑞典品牌方正、保守的形象重塑成了较为圆润、更加运动，主要作品包括S40、S60、S80、V70和C70。

他说：“通过将去宜家购物、需要运输平板包装的人所要求的功能性与当时的驾驶爱好者所要求的运动性相结合，我们改变了沃尔沃。回首当年，那时沃尔沃的指针过于偏向方正和功能性了，我可能是把它完全转到了另一边，走了圆润路线，用了很多弧面和曲线。我认为Thomas Ingenlath（现任沃尔沃首席设计官兼极星首席执行官）又把它带回了中间地带，也就是应该在的地方。沃尔沃现在凭借一些真正漂亮的产品拥有了自己的一席之地。我很高兴自己能成为这一过渡的一部分。”

到2002年，沃尔沃进入福特门下已经3年，这期间霍布里短暂地掌管了福特雄心勃勃但昙花一现的首席汽车集团的设计工作室，那个集团中还有新的姐妹品牌阿斯顿·马丁、捷豹和路虎。然后，在2004年，他搬到了密西根州，成为福特美国公司的执行设计总监。在那里，他主导的车型包括F-150皮卡——多年以来福特最畅销的车型的第12代、几款车的升级、林肯的几款概念车，包括2007年的MKR和2008年的MKT。

2009年，霍布里第3次受邀来到沃尔沃，并再次着手改变沃尔沃的设计，主导了2011年两款广受好评的展车——Universe和Concept You——和V40量产车。但是在2010年，沃尔沃有了吉利集团这个新的中国东家，吉利董事长李书福为他提供了一个塑造集团内更广泛的产品阵容的角色。在此后的10年中，他从根本上改变了吉利自有品牌的产品，重新设计了伦敦的黑色出租车，推出了领克、几何和最近的极氪等全新品牌，甚至还通过吉利对美国太力公司（Terafugia）的收购参与了飞行车的设计。

他的作品的广度，无论是车身风格、价格点还是全球辐射度，都是非同寻常的，而他本人对这个行业的热情和从业的长久更是令人赞叹——过去的两年中，他获得了英国《Car Design News》（汽车设计新闻）等多家媒体的“终身成就奖”，这无疑是对他最大的认可。

但霍布里依然脚踏实地，这在很大程度上要归功于他严谨、富于成效的成长经历。他出生在诺桑伯兰郡离苏格兰边境不远的小镇Alnwick，在纽卡斯尔上了大学，但他的童年是在许多不同的英国工业城市度过的，从他后来的职业生涯来看，这种经历功不可没。他很快从Alnwick搬到了格拉斯哥和伦弗鲁（以造船业闻名），之后在谢菲尔德（钢铁业）、伍尔弗汉普顿（汽车业）和达林顿（铁路业）居住过。

“当你作为一个新来的男生多次在全班面前陷入窘境时，你会学到如何很快成为团体的一部分。”霍布里说道：“这是一项基本技能，我认为它在一定程度上能塑造一个人的性格。经常搬家也会让人在几年后就想换个地方，这种情况在我的工作生涯中一直持续着。”

他一直喜欢画汽车。虽然他不是出身于艺术世家，但他的父亲很早就向他展示了三维透视图的绘图技巧，到了9岁或10岁的时候，霍布里便已经开始用新的眼光来看待他周围的车辆。“我会观察20世纪50年代后期最新的车型，例如福特Anglia和凯旋TR3等，找出它们的特征，然后画出未来的版本。”他回忆说：“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那样做。那似乎是一个汽车设计师必须做的事情。”

在高中时期同时学习艺术、数学和经济学好像是一种奇怪的组合，但它们有助于他未来的职业道路，因为他在60年代末开始在纽卡斯尔艺术学院攻读工业设计学位。当时那座城市有着浓郁的文化氛围，对他也有很大的影响——从那里走出的文化名人包括艺术学院60年代初的校友Eric Burdon（组建了The Animals和War两支摇滚乐队）和纽卡斯尔大学的Bryan Ferry（Roxy Music乐队）。

“那是纽卡斯尔音乐和艺术史上一个非常有趣的时期，那时的纽卡斯尔是接受教育的最佳城市之一。”霍布里回忆道：“部分原因是那里的教育水平相当高，但同时也是因为纽卡斯尔的人们能把你塑造成非常不同的东西。那是一个充满正能量的地方，教会了我一种管理方法，我如果自己没有亲身处在那种文化氛围当中，肯定是学不到的，另外我对他人的态度也是源自那里的人们的友善。他们在此前的几个世纪中度过的艰苦岁月造就了一种态度，我认为那种态度让所有在那里学习的学生都获益匪浅。”

这种出身底层的经历反映在了这样一个人身上：他既可以在汉普顿宫的草坪上与富豪和名人一起散步，详尽地讨论高端汽车的设计趋势——包括1953年的一次性作品Delahaye MS CL Spéciale Faget Varnet，它最终赢得了我们担任评委的设计大奖——也可以大笑着给我们讲关于在酒吧里度过的愉快夜晚的笑话：当他看到一辆也参加了这项评选、车况极佳的捷豹E-Type时，他打趣道：“昨晚我在酒吧里订了一辆，指明了颜色、规格和一切环节。”他狡黠地斜眼看着我边笑边说：“这就是那样的夜晚。”

他未来在路特斯的工作不仅仅是引导下一波纯电动车进入最终的量产形态——包括分别对抗保时捷Cayenne, Macan和Taycan的两款SUV和一款四门轿跑车以及一款轻量化双座跑车——还包括可以帮助路特斯工程咨询公司从外部客户获得未来业务的设计。他介绍说：“以前路特斯也有很多第三方项目，但通常是以路特斯工程公司为基础，然后Russell Carr会完成客户要求的设计工作。但我认为我们即将揭示的东西将成为一个精美的橱窗，让世人看到我们在设计方面的能力。也许到那时工程方面的工作会在我们的设计的基础上进行。”

除了这些新的电动车，霍布里认为路特斯也会在某个时间点进入非汽车领域——“就像阿斯顿·马丁和法拉利正在做的那样”——只是他不会在诺福克某个绿树成荫的小屋里监督整个过程。“我想到了72岁，可能是时候安定下来了。”结过两次婚的霍布里又一次笑着说：“我（十几岁的）女儿的教育非常重要，我有个儿子（长子）在哥德堡，我在这里有一个家。我的妻子很年轻，她的母亲还在世，所以我们不大可能自顾自地生活。”

同时，他似乎很享受这个位高权重的新职位，并非常渴望见证路特斯完成历史的新篇章。“如果我能够推出第3和第4款新车，那就可以了。我认为真正让人感兴趣的是跑车的未来。在一个自动驾驶的世界里，能否将两者结合起来？无论发生什么，我希望我们依然能够享受道路、自己驾驶。”但愿他的话能成真。

● 彼得·霍布里

他在路特斯担任新的高阶设计职务之前的近50年中，曾先后在克莱斯勒、福特（两次）、沃尔沃（3次）和吉利集团工作过，充分施展他的设计魔力。

● Type 132

上图是我们的概念图，展示了路特斯的第一款SUV（即将推出，是款电动车）可能的样子。它将是世界上第一次尝到霍布里领导下的路特斯的味道。

● 卡布奇诺

霍布里喜欢在上午喝一杯卡布奇诺，但中午以后就不喝咖啡了。他的家里有一台瑞士咖啡机，咖啡豆来自哥德堡著名的咖啡馆da Matteo。

● 学习艺术

“我父亲在我很小的时候就让我了解了透视的秘密。那时我已经在画汽车、公交车和轮船了，他告诉我如何再画一条线来显示我正在画的公交车的前侧、另一侧的车轮以及窗框应该在什么位置。突然之间这幅画就变得栩栩如生了。”

● 从小事做起

“1974年，我从皇家艺术学院硕士毕业后的第一份工作是在克莱斯勒，设计Horizon的前灯、格栅和保险杠。新人只能负责车上的一小部分。它被评为了1979年欧洲年度最佳车型”。他第一次在沃尔沃工作期间的作品包括480（上图）。

● 路特斯的召唤

霍布里的新角色侧重于路特斯如何将Emira（下图）的精髓体现在电动车时代。“吉利的老板李书福非常希望我能够帮助路特斯再次腾飞。所以这就是我在过去几年中所做的事。Russell Carr和Ben Payne把他们各自的工作室管理得很好，所以我不必担心具体的设计。我是他们与在中国的管理高层的连接桥梁。”

文/Guy Bird   图/Amy Shore   译/尚红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