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点 | 零跑和“学渣联盟”合资造车,到底是赚了还是亏了?

2023年10月26日,Stellantis集团和浙江零跑汽车宣布,Stellantis集团将向零跑汽车注资15亿欧元,以换取零跑汽车20%的股权。同时Stellantis集团和零跑汽车将以51:49的股权比例,成立一家名为“零跑国际(Leapmotor International)”的合资公司。新公司CEO由Stellantis集团指派,将负责零跑汽车除中国市场外的全球出口、制造以及销售业务——说人话就是,零跑国际做的是外国市场的生意。

至此,零跑汽车成为第一家出海合资的中国车企,其意义不啻于当年大众汽车为了开拓中国市场和上海汽车合资。其实当年大众和上汽谈合资实属无奈之举,为了发展本土汽车工业,很长一段时间以来,中国相关部门以政策干预的方式,不允许外国车企在中国独资建厂,再加上关税打辅助,使得丰田、本田、通用、福特,标致、雪铁龙甚至是台湾省的裕隆汽车,都只能在中国大陆用成立合资公司的办法,将旗下新车引入中国生产。这一政策直到前几年才作古,特斯拉就是该政策作古之后,在中国独资建厂的第一家外国车企。

但是,欧美并没有这样的政策限制,那么问题来了:为何零跑汽车不自己去欧美建厂,反而忍气吞声放弃合资公司话语权,让Stellantis集团成为绝对控股的第一大股东?此外,合资公司零跑国际在海外每卖一辆零跑车,都会有一半以上的利润落入Stellantis集团的腰包,零跑汽车又如何能忍?中国造车新势力出海合资未来将成趋势目前中国新能源汽车出海以出口为主,但是在欧州市场依然举步维艰。在国内动不动就每月20万+流量的比亚迪,在欧盟市场每个月也就卖1000台上下,还比不过吉利。吉利之所以卖得更好,倒不是说产品上相对比亚迪电动车更强,而是有本土品牌背书的渠道优势——例如在国内卖得一塌糊涂的极星,那可是根正苗红的欧洲本土品牌,在欧洲市场的销量可以甩比亚迪两条街,你敢信?至于在欧洲市场销量最好的中国车企,那还得是上汽,上汽在欧洲的成功,凭借的就是MG品牌在欧洲的本土品牌和渠道优势。今年1月到9月,单单一款MG4 EV,就在欧洲卖出了5.4万台——不要小看这个数字,比亚迪、吉利、蔚来、小鹏等等其它的中国车企,在欧洲市场的销量加起来都没有这个数。

都说当年上汽收购MG是为了拿技术,现在看来竟然是意外换来了一个成熟市场,几乎相当于白捡了一棵摇钱树。实际上,上汽是唯一在欧洲发达国家拥有整车生产线的中国车企,只不过长桥工厂位于伯明翰,而英国已经脱欧,所以上汽依旧谋求在欧盟国家建新工厂。在欧洲生产,在欧洲销售,既可以享受欧洲市场的补贴,也不用担心受到欧洲对中国电动车反倾销政策的打压,再加上本土物流优势,算下来不仅能抵消人工成本上的溢出,更是比千里迢迢从中国出口到欧洲的电动车挣钱。所以,在欧洲建厂实现本土化生产,是中国车企征战欧洲市场的必经之路。

那么在欧洲建厂是不是有钱就能搞定?当然不是,就算是比亚迪和吉利这样的金主,到现在八字也没一撇;对于那些恨不得一分钱掰成两半花的造车新势力来说,且不说家里有没有余粮来建厂,就算能建,这种重资产行为带来的风险,也不是造车新势力们愿意承受的——简单说,就是建了一个厂,一年才卖2000台车怎么办?相对建厂而言,相对有钱的中国造车新势力更愿意把钱投在自营渠道建设上,此乃计划A。没钱的造车新势力,只能选择和当地经销商集团签约,此乃计划B。以创维汽车为例,为了打开德国市场,不惜在车头上贴当地经销商的牌。在这种合作模式下,中国造车新势力没有任何话语权,更不要指望销量出现爆发式增长。之前零跑汽车在认证和报关这类出口问题上缺乏经验,很难大规模渗透海外尤其是欧洲市场,再加上如今欧盟对中国发起电动车反倾销调查,针对中国电动车的反倾销政策即将出台的前提下,零跑汽车的出海之路将变得异常艰难。

但是现在没钱的零跑汽车有了一个比计划A和计划B更好的选择,零跑汽车自己不仅获得了一笔意外之财,而且在海外还突然多了一块自留地,抗风险的能力将呈几何倍数上升,就算面临威马汽车那种极端情况,也不至于说死就死。此外凭借合资公司的业务,零跑汽车还能规避欧盟针对中国车企的电动车反倾销法案,不仅是产品认证、进口报关、销售渠道,甚至是和欧盟相关政策部门打交道以及政策游说这种事情,都有人代劳,未来还能实现在欧洲建厂的目标……用中国话说,那就是一步登天,实现了跨越式发展。那么,零跑汽车如何心甘情愿让出合资公司控股权?其实这种事情并非没有先例,外国人来中国谈合资,外方在上汽通用中持股44%,在一汽-大众中持股只有40%。如今中国人反过来出海去找外国人谈合资,在合资公司当中持股49%,其实也算不上“屈辱”。更何况合资公司生产销售的零跑新能源车将继续挂零跑车标在海外销售,不会为Stellantis集团旗下整车品牌贴牌,在面子这一块,Stellantis集团给得够足了。

尽管合资公司在海外市场每卖一辆零跑车,Stellantis集团将分得51%的净利润,但零跑汽车高层对此其实看得很明白——自己单干,每年买1000台车去欧洲,受渠道、政策的制约,就算全部利润归自己,又有几个铜版能落进自己兜里?至于在欧洲建厂,那是想也不敢想。反过来借助Stellantis集团的本土渠道还有营销优势,未来还能用内部消化的手段,例如低价收购标致或菲亚特在欧洲的产能过剩生产线,实现零跑汽车在欧洲的本土制造,一不小心在欧洲每年卖出20万辆车,就算利润只有49%,零跑汽车也能赚得盆满钵满。古语有云:利不可独。总而言之,零跑汽车这一次算是在业内开了先例,起到了一个里程碑式的示范作用——那些急于拓展海外市场,但是在海外既没有渠道优势又没有政策优势的造车新势力怎么办?出海合资!这个是最直接的办法,也是未来的新趋势。

但是有小伙伴问了,如今欧洲本土车企中,如Stellantis集团这样条件合适的相亲对象可不多了,典型的僧多粥少,这可咋整?其实思想可以再放开一点——企业合资又不用遵循一夫一妻原则,人家大众在中国都嫁了三个老公,东风汽车更是娶了一堆洋媳妇,Stellantis集团再找两个中国车企分别成立两家合资公司又怎么了?算上大众、宝马和奔驰,中国车企出海合资是不愁相亲对象的,关键是双方能不能看对眼。此外,对于北美市场而言,有合资建厂需求的中国车企完全可以放开手脚去勾搭一下美国本土车企甚至是日本车企。至于下一个有望复制零跑汽车出海合资之路的,个人感觉极有可能是哪吒汽车,因为哪吒汽车企业调性和零跑汽车最为接近,其技术路线也能满足欧洲王老五们的胃口。和零跑汽车合资能给Stellantis集团带来怎样的好处?那么,为何零跑选择的是Stellantis集团而不是大家熟知的大众或奔驰?欧洲的知名车企如奔驰已经在和国内车企谈电动车技术的配套采购;宝马已经和长城牵手;至于大众,不管大家愿不愿意承认,大众已经是电动化做得最成功的传统欧洲车企,更何况人家和小鹏签了协议,所以人家大众也没有和零跑抱团的意愿。只有Stellantis需要零跑。

在很多业内人士眼里,Stellantis集团就是一个“学渣联盟”,其旗下的14个整车品牌,真的是“一个能打的都没有”。所以,Stellantis集团存活靠的是多品牌在全球市场积少成多的战略——讲人话就是多生孩子好打架。目前世界上三大汽车市场是中国市场、北美市场以及欧洲市场。

在北美市场,Stellantis集团集所有品牌之力,2022年全年也就混了个第4;在欧洲市场,卖得最好的前10个品牌中,也只有一个标致混在不上不下的第5,至于去年欧洲市场的销量王标致208,则是Stellantis集团卖得最好的车,一年也就买了20万台,抵不上比亚迪一个月的国内数据。所以Stellantis集团在欧洲混得还不错的前提,是欧洲市场目前处于军阀混战的疲软态势,不存在所谓的霸主级车企。而且Stellantis集团的盈利,更多不是靠卖车,而是靠运营。毕竟去年Stellantis集团在欧洲卖得好的车型,其单车利润都不高。一旦欧洲市场出现一条类似比亚迪这样的鲶鱼,Stellantis集团的日子就会很难过。

至于在全球最大的中国市场中,Stellantis集团的表现不提也罢……所以Stellantis集团急需在电动化路线上寻求突破——技术的突破,利润的突破。按照Stellantis集团的规划,到2030年,集团在欧洲售出的所有乘用车均为纯电动汽车,在美国售出的乘用车及轻型卡车中有50%为纯电动汽车。Stellantis集团正努力推动其旗下14个标志性汽车品牌向电动化转型。然而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Stellantis集团如果按照现在这个进度玩下去,到了2030年,毛都玩不出来一个。毕竟旗下14个整车品牌,在电气化方面都是扶不起来的阿斗。若矮子里拔将军,也就是标致和雪铁龙这两个品牌在电气化的路上爬得还像个样子——强调一下,只是爬,走都谈不上,更不要说跑。

以中国人的眼光来看,标致和雪铁龙的电气化进程,还只是停留在“老头乐”和“油改电”的初级阶段。至于集团旗下其他整车品牌的电气化进度,更是集体拉垮。如果不想在7年之后自己啪啪打脸,Stellantis集团只能寄希望于引入外部力量。不过据Stellantis集团内部人士透露,Stellantis集团目前并不希望仅仅引入纯电动技术,因为去年欧洲市场卖得最好的电动车品牌特斯拉,所有车型加起来全年也就23万台的销量,在欧洲品牌销量榜上只能排到第18位,这说明欧洲市场对电动车的接受程度不像中国这么高——甚至连美国都比不上。所以,Stellantis集团更希望和同时具备纯电动、插混/增程技术开发和制造能力的新能源车企合作,然后“徐徐图之”。

这样的车企在中国其实还真不少,比亚迪、吉利都符合Stellantis集团的要求。但是以比亚迪和吉利的体量,怕是看不上Stellantis集团,就算牵手合资,比亚迪和吉利也会谋求更多的话语权。再说了,无利不起早,Stellantis集团能给比亚迪和吉利什么好处?按照比亚迪和吉利的想法,Stellantis集团能给到的,自己稍微努努力在欧洲市场也可以得到,只不过是时间问题而已。其实Stellantis集团很早就在中国寻找符合自己要求且门当户对的合作伙伴,之前也相过几回亲,要么是谈崩了,要么就是下手太晚,被竞争对手捷足先登……直到碰到零跑汽车。在欧洲缺乏渠道,99%的销售都在国内,自己极度缺钱,但却同时拥有电动和增程两套新能源动力技术,且技术自研比例相当高的零跑汽车,和Stellantis集团才算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从这个意义上看,零跑汽车其实更需要Stellantis集团。毕竟在今年8月份的时候,有机构预测,零跑汽车如果未来没有新的融资,按照目前现金消耗速度测算,其现金流不到一年就会烧光。而Stellantis集团为了和零跑汽车牵手,展现出了最大的诚意,以15亿欧元(约合116亿人民币)的“彩礼”换取了零跑汽车约20%的股权,解了零跑汽车的燃眉之急——或许你也可以这么认为,这15亿欧元除了买来零跑汽车约20%的股权之外,还“买来”了零跑汽车在合资公司控股权上的让步。对于Stellantis集团而言,和零跑汽车牵手之后,就能获取中国先进的电动车技术,省去了一系列开发验证费用和供应商渠道费用,对于抢占欧洲电动车市场有战略性意义,毕竟像大众ID.3这种车子,在欧洲都能卖出“人傻钱多”的天价。

而且,零跑国际还能很快盘活Stellantis集团的不良重资产,就像之前说的那样,一些产能过剩的欧洲工厂可以“过继”给零跑国际,实现零跑汽车在欧洲的本土化生产。此外在这一过程中,零跑国际还能为Stellantis集团其余生产线的电动化升级提供经验。也就是说,对于Stellantis集团的2030电动化战略而言,零跑汽车就是那条搅动死水的“鲶鱼”。所以这是一个双赢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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