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1个月来，特斯拉股价一路下跌，如今市值已经跌破8000亿美元，来到冲破万亿美元之后罕见的位置。不该忽略的是，就在上个月21日，特斯拉才刚刚发布了今年一季度金光闪闪的财报，再往前推三个星期，还迎来了欧洲工厂与本土得州工厂的开工大吉。

好消息纷至沓来，特斯拉却暴跌，怎么搞的？

是因为疫情引发产能受限、销量下跌吗，毕竟其上个月中国销量不过一千出头。但这显然不是问题所在，毕竟暴跌发生在销量公布前，而且这段时间也没有哪家汽车公司逃开了疫情的重锤，谁都没吃到什么好果子。

简单的排除法之后，答案事实上显而易见，就是因为马斯克收购推特，时间点也同样对得上，交易在上个月末宣布，特斯拉应声下跌。（最新消息是这笔收购目前暂时搁置，但马斯克表示仍有意收购）

一件与公司本身并无明显关联的事件导致股价下跌，这看似毫无逻辑，但发生在马斯克与特斯拉身上，却似乎顺理成章，毕竟特斯拉如今的地位本身也离不开所有这些年来围绕着马斯克的一系列造神运动。而马斯克本人正是这一切的最大推手，他是社交网络诞生以来最善于利用这一媒介的企业家，甚至是唯一一个。这一次推特收购案引发的后果，因此像是一次公众舆论的反击。

或许人们已经厌烦了这个天才企业家肆无忌惮的行为，他总是随心所欲地玩弄舆论，利用自己巨大的关注度与影响力引发一个又一个巨大的争议与舆论漩涡，如虚拟货币价格、发起投票是否将所持10%特斯拉股票套现等等……最糟糕的事情发生在去年10月，他声称只要世界粮食计划署能够描述「60亿美元将如何解决世界饥饿问题」便会向其捐出60亿美元，肆无忌惮地将如此严肃的问题当做自己的秀场，把毫不相干的人像工具一样强行牵扯进自己的秀场。

这些行为并不邪恶，却足以让中立人士产生反感。马斯克显然知道自己的影响力，他很享受自己拥有这样的影响力，他也总是无所顾忌地使用它们，把事情搞成一团乱麻、将无关之人的计划搞得天翻地覆，然后，他笑嘻嘻的从自己造成的一地鸡毛中转身走开，留着那些受牵连的人自己去面对他造成的烂摊子。

更不要说那些本身就事关是非对错的言论，比如称泰国洞穴少年足球队营救组组长是「恋童癖」、红药丸或蓝药丸（牵扯美国政治光谱，好奇者可自行查阅）等等……

不久前的大热电影《不要抬头》就描述了这样一位影响力巨大的科技大佬Peter Isherwell，他导致了地球毁灭，但他根本毫不在乎，拍拍屁股带着权贵们逃去了其它星球。与电影里的Isherwell类似的是，马斯克也有着不小的政治影响力，曾是特朗普商业顾问委员会的成员。

（甚至Isherwell这个人物几乎是显而易见地以马斯克为原型塑造而来，他们都是科技大佬、都幻想外太空殖民、都对美国总统有政治影响力，连发型都非常相似。）

▲截图自《不要抬头》

当这样一个人拥有了这个世界上最具政治影响力的网络社交媒体，其后果很可能是任何人都不愿看到的。我们或许忘了，但美国人一定还记得卡兰尼克的好兄弟、Uber首席商务官埃米尔·迈克尔要雇佣私家侦探挖记者黑料的猖狂态度。

没人会否认马斯克与卡兰尼克的相似性。（后者也曾是特朗普商业顾问委员会的成员）马斯克的影响力远非卡兰尼克可及，但两者的行为及其象征性并无二致，他们都在特定的场域内享有大到几乎不受限制的权力，并乐于以欠缺责任心的方式行使这种权力。

就在去年底，特斯拉被曝出公司内存在「纵容色狼骚扰」的文化，这一状况再次与卡兰尼克治下的Uber如出一辙：女性员工必须面对男性上司无孔不入的恶意，HR置之不理，解决问题的方式是让没做错任何事情的被骚扰者调岗，或者离开公司。事实上特斯拉的风波闹得更大，迄今为止，已经有8位女员工先后站出来，先后提起过两次法律诉讼。

从更现实的商业利益角度来看看吧，毕竟从这样的角度来解释这一次推特收购案与特斯拉暴跌的关联，才有更确凿的说服力。一系列的政治发言直至收购推特，这套行为逻辑所显露的是马斯克的政治野心，或许不是未来某天竞选总统，但至少是拥有巨大政治影响力的、能够在党派之外左右政局的掌权者。

倒不是说每个人的精力都是有限的，马斯克的政治野心会让他忽略特斯拉、导致后者的衰落。毕竟特斯拉是马斯克最大的资本，如果马斯克想要拥有更大的权力，哪怕「只是」继续沉浸在如今呼风唤雨般的地位里，特斯拉保持领头羊地位永远都是不可或缺的前提。特斯拉永远都会是马斯克最重要的资产，就如同大厦的地基。

真正的问题在于，政治影响力总是伴随风险，特别是在如今这样一个充满了不确定性、对立性、甚至火药味的时代。政治影响力当然会带给马斯克梦寐以求且前所未有的被所有人关注的快感——那似乎是他的能量与欲望之源——但随之而来还有摧枯拉朽般的破坏力。特朗普的几条推特会导致国会大厦陷入危机，国父华盛顿与杰斐逊在今天也必须面对审判。马斯克这样一个口无遮拦的、「劣迹斑斑」的商人，凭什么可以在政治漩涡里享有巨大权力又能片草不沾身？

▲2021年大选后特朗普支持者冲击国会大厦 | 来自flickr

很有可能，这才是马斯克收购推特带给特斯拉的真正威胁。并不新鲜，这就像马丁·斯科塞斯一部又一部电影的主人公，欲望不停膨胀，直到砰的一声，一切化为乌有。为什么美国故事总是那样，因为那就是美国故事，因为那就是美国人。

PS（几句废话）：

虽然近两三年对马斯克的言行越来越不认同甚至反感，但却莫名其妙地理解他收购推特这一行为。面对如今这个世界，我们无法装作无事发生地继续曾经的工作，发表观点也如同一遍一遍地讲述废话，就像对着黑洞挥拳。

当然我们没有马斯克那么巨大的能量（根本没得比），但想要切切实实地做些什么，想要让真正的改变发生，这种躁动与渴望，我们都是一样的。

封面图片来自「Getty Images」

（本文仅代表作者观点，与驾仕派立场无关。）

文｜鐵西區的李子

图｜网络